他确实还没打算闹到要决斗的地步,薇洛不会高兴看到两个男人为了她跑到荒地上决生死,他会用这种老掉牙的蠢事再一次把她气坏。
但是显而易见的是,他如果真的去拜访,还是试图让艾尔德里放弃婚约,把未婚妻让给他,这跟下战书好像也没有什么分别,换位思考一下,他碰上这种事也得为了未婚妻的名誉提出决斗,不然他变成个男人有什么用,纯种窝囊废……
“或许,我能在决斗中杀了他吗?”
“那样您与考迪科特小姐就可以在监牢里宣誓了,如果她愿意的话。”
阿莱西奥也就是随口一提议,自己都没认真,毕竟不论从哪方面来看,杀死情敌都是下策中的下策。
他只能垂头丧气地坐上马车,让隆戈带他回到住宅好好休息。
他真不知道还有谁曾像他一样可悲。说他太过自以为是也好,在他看来,她对他的感情绝不是那些什么苏格兰人或者美国人能够相提并论的,可在追求她的道路上,特殊如他,却好像是最没有机会的一个。
因为他曾经的错,她的感情反而让她格外喜欢折磨他,喜欢尽情地伤他的心,就像他的心合该是刀枪不入的。
他到底还能从哪个方面入手呢?
在阿莱西奥正愁眉不展时,另一头的艾尔德里勋爵刚起床不久,正在喝着早茶,查看今早的报纸。
直到他的管家满脸写着一言难尽地走到他的面前,犹豫了一下,仍是恭恭敬敬说道:“很抱歉打扰了你,爵爷,威廉米娜?考迪科特小姐求见。”
艾尔德里勋爵吃了一惊:“考迪科特小姐?”
“是的,爵爷。”
“这个时间?”
“是的,爵爷。”
艾尔德里勋爵头疼地叹了口气,仍是不死心地确认:“她是一个人来的?”
虽然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要是有人陪同,就不可能是这个时间过来了,她的监护人哪能忍得了她这样胡闹。
“是的,爵爷。”管家果然如此答道,“貌似一名女仆驾车送了她过来,现在小姐正在图书室里等候。”
艾尔德里勋爵看了看表,心里也不禁揣测起了她的用意。这个拜访时间早得太过头了,要是贪睡的估计都还没起床。而且,无论如何,一位淑女独自拜访一位绅士都是很不应该的,在很多时候丑闻就是这么诞生的。
他快步走向图书室去见她。
他才一进门,站在窗边的她就转过了身来,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他完全原谅了她这些过于出格的行为。
薇洛道:“我希望你会原谅我这么早就来拜访。”
他道:“你不该这么做,有什么事情不能写信叫我过去说?这样太大胆了。”
“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不是吗?而且我也没有那么胆大包天,我永远不会像今日这样单独拜访其他男人,我敢这么做只因你是我生平所见最高尚的绅士。爵爷,我知道你不会试图伤害我,也不会泄露出这件事。”
艾尔德里勋爵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知道自己过去声誉高尚,但现在,他第一次觉得高尚这个词如此刺耳。她大可以不必觉得他那么高尚、那么安全,他骨子里其实也就那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
“我确实从不曾想过伤害你。”他道,“但这也不应该成为你的理由,我希望你可以尽量多在乎一下你的声誉。”
薇洛道:“这确实不是我的理由,但我想你也知道,许多事情是不能等的,我现在不过是在向你学习。我有一件事情必须立刻告诉你,我不想拖延哪怕一分钟。”
闻言,艾尔德里勋爵顿时想起了自己上次也颇出格的上午拜访――当然,还是比她今日要晚得多,心不由得猛烈一跳。
他是去求婚的。
但是,他最近也隐约从仆人那边听到了一些风声……
在可能只有几秒钟的煎熬等待之后,他听见她终于再度温柔开口:“我希望你还没有改变主意,对于你早些时日的求婚,我已经考虑好了,我非常感激,并欣然接受。”
悬了数日的心终于在今日安定下来,艾尔德里勋爵几乎是手足无措地站在她面前,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直到她轻轻叫他:“艾尔德里勋爵?”
“我想我太失态了。”他道,“还是称呼我的名字吧,你知道我就叫大卫。”
“大卫。”她乖乖道。
“但除了这些,我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说,是关于我的。如果你不赞同,可以就当我没有来过。”
他想,她现在就算是让他立刻爬到顶楼跳下去,他也会表示,如你所愿,女士。
“请说。”
“我想你一定会认为我很可笑很自私,大卫,我过去一直希望可以接受高等教育,尤其在前几年听说了伦敦大学甚至开始向女性开放学位后。只是我的父亲与继母当时都觉得我是疯了,想让全家沦为上流社会的笑柄。我一度只能幻想我的丈夫或许会支持我的理想,让我未来至少可以在家务之外参加函授课程。”
说到这,她不禁停顿了一下。
“后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知道对于一个母亲而言,还在想这些很不应该,但我从未真正打消念头。我原本想等我的女儿大一些,能进寄宿学校了,再考虑看能不能实现我的这些心愿。但现在,因为你即将成为我的丈夫,我必须了解你的看法,我注定成不了什么好妻子,我会忽视我的家庭,在一些你可能觉得毫无意义的事上浪费大量时间。”
“所以,你是想要念大学?”
她看起来那么严肃,他还以为她会说出怎样惊人的重磅炸弹。
她点了点头:“我但凡早出生几十年,都不会做这些梦,可是现在,前路亮堂堂地摆在我面前,我实在没有不走的道理。就算大学肯定不愿意接收一个已婚已育的女人也没关系,我相信我总能成为例外。你也不必担心任何钱的问题,只要结了婚我就立刻拥有足够的钱了,我并不会强求你来支付这些账单,我只希望你不会阻止我使用我的钱。”
“钱是最微不足道的。”艾尔德里勋爵说道,“丈夫有义务为妻子支付账单,我也不在意这么一点钱,你准备去贝德福德学院吗?”
薇洛看了他一眼,迟疑道:“我不是很不懂得知足的人,我没想过去伦敦,我认为瓦特学院是个很不错的选择,我一直渴望能结识玛丽?伯顿女士。”
“瓦特学院是很好,但是比起爱丁堡,你明显就还是更想去伦敦,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伦敦?”
薇洛有些惊讶。她当然更想去伦敦,但她不想显得太贪心,既要又要,也希望可以更好地说服他。伦敦毕竟是太远了,而爱丁堡是苏格兰首府,从各方面来看都更妥当。
“你不认为我的想法没必要?社会规范并不鼓励女人――尤其已婚女人――从事学术研究,我们该优先考虑家庭责任,做家庭里的天使。而且,我也不敢太过高估自己,我念这么多书并不一定有所成就,然后大众就会看你跟我的笑话。因为我整天那么高调地争这个抢那个,最后却无论是家庭生活还是学业,全都是一塌糊涂。这些我们都得考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