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点摔倒,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到了它的狗脸上,打得它满脸的委屈。
“别闹,不然我肯定是走不了了,到时候你也得吃枪子,做狗得学聪明点。”
它窝窝囊囊地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犹豫半天,还是不甘不愿地松开了咬着她裤子的嘴,又舔了舔她。
谢天谢地,没有被它咬破,她可不想再回去把乔达诺身上的裤子扒下来。
随后,经过马厩时,她险些就想再看看她的马,但她告诉自己,不要总是做些多余的事。
她独自走到了外面,走到了大路上面去,通过从前的数次长谈,她弄清了许多东西,乔达诺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她。
她非常清楚都有些什么人每周会在什么时候进城,也知道她可以怎么搭上他们的便车,价格一般是多少。甚至就算让她这么走,这边又不是荒无人烟,甚至村子里还挺热闹,在走到腿酸前,她也可以租到车,只是她完全不想这么做,那样实在太显眼了,也很容易被查到线索,还是搭便车更随机,也更便宜。
好在她也没那么倒霉,她成功坐上了那位送货人老詹尼的马车。
他的车上叮叮当当的,几乎让人想睡觉,但好在这个和蔼的老头很健谈,从天刚亮时在路边把她接上了车后,就没有再停过嘴。
面对他的询问,她轻易地编好了一个故事,她说她叫古列尔莫,是去找她嫁到城里的姐姐的。她姐姐前段时间忽然寄了一封信回来,他们在请了村里的神父读过之后,得知是她姐姐生了重病,她的父母因为心里实在不放心,就给她准备了这些东西,让她进城去看看。
他并没有多怀疑她。
在他的喋喋不休中,他们走得越来越远,薇洛情不自禁地屡屡回头看去。
她心里止不住地想着她华丽的套房、多得数不清的漂亮衣服、满满当当的珠宝盒,还有她穿着男人衣服自由地骑着马跑在草地上的样子,当然,那个人的面容与他的甜言蜜语也总是在她脑海中回荡。
他说的话,即便听起来再真诚,她都从不曾让自己相信过,但可恼的是,人就是这么一种容易被影响的东西,他说得多了,她也听得多了,那些虚假的词句,在她心中也仿佛早已染上了几分朦胧的真……
慢慢的,她只能看到城堡的塔楼了。
再过一会儿,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她真的要与这个地方以及这里的人永别了。
基督的提醒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你们要回想罗得的妻子。*
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这么回头下去了,她的行为已经足以让她化为盐柱一千次、一万次。
“嘿,孩子,你哭什么?别太担心了,你的姐姐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可是个小男子汉了,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一样总是哭鼻子了。”
薇洛听到老詹尼关心的声音,以及一块递过来的手帕。
她胡乱地擦掉了眼泪,道:“不会了,我再也不会哭了。”
第0089章 Odi et amo
阿莱西奥简直是气得想笑,他都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有那么大的一块地,有那么多的仆人,居然愣是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国女孩跑了。
当他收到电报时,都压根懒得管是不是有个丑婴儿即将接受什么愚蠢的洗礼――这个婴儿为什么要被生出来给他添堵,直接坐了最早的火车回来。
关于她究竟怎么跑的,他怒气冲冲地问了几乎每一个仆人,可在这些被吓得颤颤巍巍的废物里,就没有一个能说得出来。王后套房里的一切摆设就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尤其她的书跟戒指,根本没人敢去碰哪怕一下。
茱莉亚是仆人里被吓得最厉害的,她早已经过了连番盘问,盘问的人还一个比一个有身份,一比一个凶,此时小姑娘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支支吾吾的什么都说不清,还说不到三句就开始哀求,毕竟她是真的不想被辞退,一份公爵府上的女仆工作对她这种农民的女儿来说非常珍贵。
阿莱西奥倒没打算辞退这蠢丫头,他知道那该死的英国女人对这个女仆又嫌弃又喜爱,几乎是当成半个妹妹。
问了半天,一点线索都没有得到,阿莱西奥只能让人通通都滚出去,自己则是愤怒地坐在她的床上,捏着他鼓了那么久的勇气才终于在喷泉里送出去的红宝石戒指看。
他气得简直想把它摔了,然后再狠狠地踩几脚,可又终究不忍心。
这是她曾经日日夜夜戴着的戒指,他曾经真的以为她会戴着它与他一起走进教堂,然后,他会为她戴上另一枚戒指。
他又忍不住拿起了底下那本精美的莎士比亚诗集。这是他这辈子送过的最蠢的礼物,没有之一,他本来就算是再年轻十岁都根本送不出这种东西,显得他活像是一个浪漫主义的白痴,但是,她偏偏就挺喜欢它的,喜欢它的装帧,也喜欢内中精美的插图,她像个小女孩一样眼睛发亮,可是她也没有带走它。
他忍不住将它翻开,让书页在他的手上流淌,试图感受她过去翻阅时的情绪,结果,却意外地发现了扉页上新出现的文字。
那是一首著名的自相矛盾的拉丁语小诗,笔迹也似曾相识。
Odi et amo. quare id faciam, fortasse requiris.nescio, sed fieri sentio et excrucior.*(我既恨又爱。为何如此?也许你会问我.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到了,我正倍受折磨。)
就仿佛被书页灼伤了一般,他将它猛地放回了原来的地方,想要退开,却是直接从床上摔倒在地。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感到喉咙一阵发紧,想要呼吸,却又难以做到。
Odi et amo……Excrucior……
他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自己究竟爱她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垂死的人,正在看着自己的一生在眼前快速走过,它阴云密布,只有她的身影被包裹在阳光之下。
可他却使她在爱恨中饱受折磨。
他坐在床边,泪水无法自控地涌了出来,在颤抖中,他伸出手捂住了脸,终于还是呜咽着,绝望地开口喊:“威廉米娜……威廉米娜……”
他再也无法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
“我知道,我可能是做错了一些事情,我也知道,我固执己见、自私自利,我害怕我会不能保留我对她的控制,我将必须做一些我应该做的事,而我真的很喜欢保留现状。”
“我以为一切都已经在改变了,真的,我以为她终于学会了喜欢我,我都准备要和她结婚了,这些难道不是根本不重要了吗?我会相信即将成为我妻子的女人所讲述的一切,无论她再和我说她是谁。可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她还是这样……她还是这样……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轻声呢喃着,询问着,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此时正本能地与上帝说话,就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虔诚的孩子。
也许,他确实就像一个长得太快了的孩子呢,父亲的早逝令他得到一切太早了,于是,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唾手可得的。直至今日,他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痛彻心扉。
他拒绝让自己就这么脆弱地哭下去,他早就不是孩子了,他是一个坚强的男人。他重新站了起来,拿着那枚戒指,想把它去放进她的珠宝盒里,等他好好把她找回来――这是绝对的,他将确保她会乖乖地戴着它跟他走进教堂,如果有这个必要,他甚至可以把她捆起来,而神父一定会理解这一切的。
可是下一秒,他便感到他的胃扭曲成了一团,他拒绝承认自己所看到的,他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气死,他送了她那么多的珠宝,她什么都没有带。
他宁愿她直接把他家洗劫一空而不是到这时候了还在那不知清高给谁看,他又不是没说过,他送给她了就是她的,而珠宝是一份很好的财务保障……
他急得头疼,刚止住的眼泪几乎都又想下来了。他知道她从他写字台里拿了些钱,但那才多少啊,她还没有独自走出家门过,她可能转头就得身无分文地流落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