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1 / 1)

至于他满嘴的爱不爱的,莎士比亚在《无事生非》中难道不是写得很好?与其叫我听一个男人发誓说他爱我,我宁愿听我的狗向着一只乌鸦叫。

不管她心中再如何踌躇,也得立刻做出决定了,她怀孕了这件事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到了现在这已经是可以肯定的事了,她若不尽快做点打算,她将根本瞒不住他。

甚至可以说,她居然能安稳瞒到现在都是多亏了他跟她一样,在这方面也是一个毫无经验的蠢货。

她想,她的家人估计很难去接纳一个怀着私生子的她,她需要考虑好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当然了,就算她父亲对她的爱还是努力地占了上风,她也很有可能将要面临一个十分悲哀的命运,她的孩子在生下来时会被直接抱走,她看都没法看一眼,也永远别想知道它被送到哪里去了。

可她想要抚养自己的孩子,她从没有哪一分钟想过放弃,她能怎么说服他呢?也许她得生下来,用一种更大张旗鼓的方式带着孩子回家去?

路上捡的孤儿这种拙劣借口已经有一些恋爱失败的女士用过了,她可以编一个新的,比如,她是跟某个不相配的男人私奔结婚了,然后随便什么原因,她失去了她的丈夫,反正一个人死了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就让大家来嘲笑她倒霉吧。

寡妇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身份,她的孩子可以就只是她一个人的,跟这个意大利家庭没有任何关系。

不对,还是上帝的,他们都是上帝的子女……

她始终没有睡意,就躺在床上,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静静望着窗帘,感受着浓黑的天在一点点地变亮,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一场叹息。

在隐约的鸟鸣声中,她忍不住想,是不是都快要到早上了?

她在昏暗之中转过了身,把手臂搂在了他的脖子上,抚摸他冰凉却也炽热的嘴唇,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胸口。

她不理解自己的情绪从何而来,可她就是没来由地感到如此悲伤……

她的动作还是不慎弄醒了他。

半梦半醒之间,他的手臂十分自然地改变了环绕她的方式,他的手掌也抚上了她的头发,握住了她的头骨,用他的温暖与味道充满了她。

在破晓时分,谁也没有什么着急事。

他们缓慢地亲吻、探索,就这么沉浸在了这美妙的触觉魔力中。

“我真喜欢能这样与你一起醒来。”他用仍然带着睡意的沙哑声音道。

虽然她醒得这么早好像有些奇怪,还是说今天的天气非常阴沉,事实上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到早上了吗?我是不是该准备起床了?”

“不。”她把他又抱紧了一些,轻轻开口,“不是云雀,是夜莺的声音。”

阿莱西奥微微愣了一瞬,但很快就有些好笑地反应过来,又是莎士比亚。

他仍然记得这个情景,朱丽叶因不想让她的情人离去而试图说服罗密欧现在还不到早上。

“那是报晓的云雀,不是夜莺。”他温柔地梳理着自己这位同样不理性的朱丽叶的头发,非常配合地接出了之后罗密欧的台词。

“瞧,爱人,不作美的晨曦已经在东天的云朵上镶起了金线,夜晚的星光已经烧烬,愉快的白昼蹑足踏上了迷雾的山巅。我必须到别处去找寻生路,或者留在这儿束手等死。”

他活像一个专业演员一般,将莎士比亚的那些拗口台词朗诵得抑扬顿挫,倒是让薇洛笑得接不下去了。

她抬起头来看他的脸,道:“天越来越亮,我们悲哀的心却越来越黑暗。”

“我想这应该是罗密欧的台词才对。”

“啊,看来我竟然记错了。你是扮演过罗密欧吗,这么熟悉?”

“我曾经在学校里差一点就演了,但我最后的角色是提伯尔特。”

听他这么说,薇洛不禁诧异地扬了扬眉:“嗯?谁还能从你手里抢走角色?我以为你是天生的罗密欧。”

他笑了,又亲了亲她。

“你是在赞美我吗?”

“听起来不明显吗?”她抚摸他的脸,“你根本一点也不像暴躁的提伯尔特,让你演这个角色是个失败的决定。”

“事实上,不是有人抢走了我的角色,是我让出了角色,选择了扮演配角。”

“为什么?”

怎么会有人不想演主角,而是选择配角呢?如果是她可一定要演朱丽叶,她绝不会甘心演其他任何角色。

阿莱西奥道:“原因很简单,我实在不想亲吻一个浓妆艳抹的男孩,可朱丽叶看起来却非常想趁机占我便宜……”

薇洛笑了,又是同样的男校问题,她的情人确实太英俊了。

于是,她也忍不住亲了亲他。

阿莱西奥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对了,这才是我想要的吻。”

薇洛安静地望着他,感到自己这几个月来几乎从未如此认真看过他的脸,可却偏偏是处于这个昏暗的环境里。

她忽然开口:“你可别不出三天就把我给完全忘掉了。”

这样的话在这样的时刻不仅是突兀,更是荒谬极了。

他几乎显得有些无奈:“你究竟是把我当成个什么人了?要这么不放心我,你还不陪我一起去罗马?我的亲戚会很高兴认识你的。”

“算了。”薇洛又笑了,“我随便你忘不忘的。”

他们到底没有一个正常点的道别。

她还是不小心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而他不希望会打扰她的睡眠,也害怕自己到时候会在告别中把她拖上马车,选择在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后静悄悄地离去。

当她再一次醒来时,她蜷在被子里,感到温暖而放松,骨头就像黄油一样柔软。

她慢慢地从床上滑下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到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彩,强烈的阳光亮得她睁不开眼。

她换上她的骑马装,头戴一顶配套的帽子,向着马厩走去。当她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一名男仆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