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紧捂住腹部。
没想?到还被耳尖的沈渺听?见了,她笑着放下竹竿,又去点另一盏灯,回头道:“今晚吃什锦锅子,已经好了,一会儿我去端出来。”
好生?丢脸啊。谢祁脸泛红,手脚都不知?如何?放了,却还是强装镇定地点头应了:“多谢了。”
当沈渺点亮前廊下的灯笼,他才壮着胆子又看过去。
她穿着带风毛的绯红色长褙子,领口雪白的兔毛拢着她线条柔和的下颌,她正?踮起脚将灯点上,仰起头时微微露出一小截细长的脖颈。灯笼被沈娘子举过头顶了,灯烛摇曳的光将她笼罩。
她浸在?驱散晦暗的暖光里。
谢祁目光随着那烛光渐渐上移,慢慢地落在?了她发?间的簪子上。
白玉流云,隐于她发?间。
谢祁垂下眼眸笑了。
沈渺挂好灯笼,拍拍手跳下来,没留意到谢祁那小媳妇般恨不得低头拧手帕的神色,径直进了灶房将砂锅端了出来。
这样湿冷寒冷的冬日,正?该吃什锦锅子。猪骨汤加鸡架子做鲜汤锅底,往里头放炸丸子、炸豆腐、菌菇、白菘、腐竹、白萝卜、木耳、夹板肉、鹌鹑蛋焖煮十分钟便能吃了,汤味极鲜。
里头最需要讲一讲的便是那炸丸子。
在?捣成肉糜的猪肉里加入葱姜水、鸡蛋、姜末、淀粉、五香粉等调料搅打上劲,锅里油约莫八成热时便下丸子炸,炸得金黄中微微带着点虎皮般的焦褐色便能捞出了,单吃沾酱也好,放进锅子里浸满汤汁吃也好,都格外美味。
撒上葱花,趁着还在?滚沸,连砂锅一并?端出来放在?被炉桌子上暖着吃。
小雨在?檐下点滴,廊子里热气氤氲。
谢祁自己?还没吃,便先捞了一颗鹌鹑蛋,细心?地吹凉掰开,才喂给麒麟吃。
麒麟趴在?他膝盖上,就着他手掌心?,伸出粉舌头来卷进嘴里,吃得一边呼噜一边喵呜,吃个蛋吃得忙得很。
雷霆和追风也有他们的热汤热饭,沈渺特意给他们煮了一块带肉的骨头,没有放盐,两条狗也吃得吧唧吧唧。
福兴热了屠苏酒来,每人分了一碗。正?月里要喝屠苏酒,是从唐朝便传下来的习俗,听?闻是孙思?邈先生?酿造,能防范伤寒。
对门的顾屠苏便是因在?正?月里出生?,家里又是酿酒的,而得了这名儿。
阿桃把谢祁的劳斯莱马牵进了驴棚里,与沈十一郎并?肩栓在?一起。沈家也没有马厩,不与十一郎一起,它在?外头要淋雨,更容易生?病。
“委屈你了,先和十一郎凑合凑合吧。”阿桃拍了拍那马儿的背,也回来吃锅子了。
劳斯莱马低着头进了驴棚,直起脖子时,那马脑门便顶在?了棚顶上,它又只好憋屈地低下头来。
侧过脑袋,它看见了一只驴戴着驴帽,还围着领巾,正?旁若无马地嚼着麦秸杆,对粗粝的干草也十分享受的模样。
马儿无语且嫌弃地打了个喷鼻。
沈渺给谢祁又盛了碗热汤,挟了一大碗冒尖的菜和丸子,还与他说起郗将军和湘姐儿的缘分。
谢祁红着耳廓道了谢,他方才接过碗时指尖似有似无地擦过了沈娘子的手指,此时正?心?头乱跳呢,听?见沈渺说起郗飞景还愣了愣:“我舅舅?”
“还夸湘姐儿厉害,让湘姐儿跟我好好学郗家棍法?”他又低头看了眼身畔坐着的湘姐儿,湘姐儿也仰脸对他咧嘴一笑。
怪不得呢,他说怎么湘姐儿今日这般主动坐在?了他身边。原来是因为?这个。
湘姐儿拉了拉他衣角:“九哥儿愿意教我吗?”
谢祁默默琢磨了会,坚定点头:“既然舅舅说了,湘姐儿也愿意学,我自然要用心?教。”
湘姐儿欢呼了一声,还大方地给谢祁挟了一筷子炸丸子:“九哥儿你真好你多吃些,阿姊炸的丸子可香了。”
沈渺被逗笑,佯装骂道:“看这小鬼灵精,这就开始拍马屁了。”
谢祁也笑。
他心?里也美滋滋的:那他岂不是日日都有正?当缘由来沈娘子家了?太好了,他再也不必每日绞尽脑汁寻些借针头线脑的借口了!
第84章 烤烤蛋挞 她将自己的手,稳稳搭入了他……
元宵前一日, 沈渺早早在铺子?门前挂上了歇业的牌子?,也提前让几个闲汉都去衙门、望楼和瓦子?里提前说了今日要休息的事儿。
没错,大?年初一都不休息的沈渺竟然决定要休息了, 倒不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而是因为砚书几人带着牛和几车满当当的东西到了。
陈汌开始每日早起去邓讼师处学一个时辰的字和律法?再回家来,湘姐儿也正式跟九哥儿开始学站桩、吐纳等基本功。
这孩子?胆子?的确大?,她还?和九哥儿说很想试着骑骑马。于是谢祁便与?沈渺商量着,不如用过午食一块儿去城郊骑马,也算松快松快。
沈渺想到出城正好还?可以绕过去看看鸭场施工情形, 贺待诏年前时已经搭好鸭舍了,但仓库、围墙还?未做好。这段日子?忙着过年、做团膳, 她也有好些?日子?没去瞧瞧了,如今正好去瞧瞧。
她便欣然同意了。
今日还?是个格外难得的大?晴天, 雨水收了,雪也化尽了。这正月里萎靡不振的阳光总算争气了一回,将汴京城烤得像沈家土窑里正在烘烤的蛋挞,连空气里都莫名有种蓬松暖和的酥皮之感。
杨柳东巷各家的院墙上都架起了长竹竿, 晾满了各色花纹的被褥。如九哥儿这样个高之人,从西巷走到东巷,得一路低着头, 从被晒出阳光与?棉絮味道的被褥下头穿过。
沈家小院里,湘姐儿搂着麒麟,砚书搂着一只三个月大?的小牛犊, 俩馋嘴猫端了两张小板凳, 一直守在散发出浓郁奶香的土窑跟前。
砚书是昨晚深夜到的,他和秋毫、牛倌、周大?一家赶了三辆车,一辆是九哥儿的行李, 一辆全是九哥儿搜罗来的陈州土产,另一辆载了头还?在带崽的黄牛。因带的东西太多,带了活牛,一路停停歇歇,他们比谢祁多走了两日才到。
今早起来,砚书便带着牛和一堆土产来敲门了,当沈渺见到一地大?大?小小的箱子?,以及这一对黄牛时,人都有些?呆滞了。
九哥儿回来这几日,竟只字不提他给她带了这么多的东西来。
光收拾九哥儿带来的各类特产,都花了一个时辰。但九哥儿带来的东西都好生?实用啊,沈渺拆箱子?归整时竟然全都能用上:黄花菜、大?蒜等食物她日常开店便能用上,陈州大?蒜真?的又?大?又?辛,味道浓郁,做炸蒜油很香。
两箱陈州的黑陶是同一个窑口、同个师傅做的,表面的黑釉光洁如镜,直接将她铺子?里因制作批次不同、外观也不统一的碗筷勺盘全都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