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踌躇不定、顾虑重重而不敢迈步向前的时?候,爷爷便常对她说,要学会?做生?意?,就得先学会?花钱,生?意?不断拓展,才?能钱滚钱,财富越来?越多。
当然,步子也不能迈得太大,否则扯了蛋就不好了。
沈渺觉着自己一路走来?,行事还算谨慎,所选择的营生?风口?,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有需求才?有供应,她以后世?人的眼光留心注意?到了这些?需求,便要趁风口?而上,抢先培养食客的用餐惯性。
人是有惯性的,习惯了某一家店的口?味、菜色、运营模式或是开店时?间?,下意?识便会?常去吃的。
而她这种团餐模式,正适合那些?忙得抽不开身出去买饭的古代牛马人、工坊匠人、手艺人和被关在书院、私塾只能吃食堂的学子等等。
前者时?间?紧凑,没空外出觅食;后者别无选择,为了丰富口?味也会?订上几次的。
从一开始,沈渺便将自己的市场定位拿捏得精准而“狭小”。她这快餐店,并非为普通的食客而设,而是专为那些?忙碌的人打造。
厢军便是其一,他们虽说不算太忙,可离不开岗位,又没有食堂,大多还是没成家的单身汉,对这团餐的需求可大了去了。
而开封衙门。沈渺是因打听陈汌被拐的案子去过好几回,她观察过,官吏当真是忙得脚不沾地。
春鈤
尤其是衙门里的那些?胥吏,他们是最基层也是最辛苦的。他们没有品级,俸禄亦薄,全靠像邓讼师之流的人“孝敬”而产生?灰色收入才?能体面生?活。
但?往往,这铁饭碗也不好端,上头需要他们孝敬应酬的上峰也不少,一级压一级。
这都是邓讼师闲聊时?透露给她的。
据她几次观察下来?,衙门里大部分小吏,表面上都挺光鲜的,但?自带膳食,或有仆役送饭者,仅占少数。他们大多也没那么富裕,有一人需供养全家十几口?的,也有家里“双职工”的,妻子还会?另寻些?零碎活补贴家用;还有背着房贷的。
沈渺定位的快餐正好物美价廉,味道又还不错。正好现在就是个机会?,先从厢军开始试点,再看能否谋求与开封府衙达成合作的机会?。
如果不错,或许往后国子监、其他衙门,也能试着去谈谈生?意?,开展合作。
济哥儿所在的辟雍书院,那小饭桌也能推行这团餐模式。要是有了专门做快餐的小店,便不怕忙不过来?了。即便路途远些?,用车送过去便是。
如此一来?,沈渺寻思着可能还得买两头驴、两辆餐车。那餐车得设计成内部能放置饭菜大桶的样式,四面封闭,还得能保温,这样饭菜就不怕凉了。
这种专门给写字楼供应团餐的活儿,沈渺上辈子也弄过。那时?候容易,大号泡沫外卖箱,外面再套带轮子的户外帆布推车,货车运到地库,装上就能拉着走。后世?保温手段太多了,根本?不用担心。
在宋朝嘛……沈渺自己决定找杨老汉,画个图,让他先做个能用驴拉的箱盒式餐车试试。
沈渺牵着自家沈十一郎回家的路上,也慢慢全想好了。其实这都是她上辈子走过的发家路。如今就像在千年前踏着自己的脚印重走一遍。
一二三四……细数下来?,她要做的事儿可不少,沈渺又充满干劲了。她喜欢这样的感觉:所有曾经付出的努力都在向未来?的自己汇聚,她一步一步地向前,日拱一卒、日有进益。
每一日都是新的自己,真好。
她是为自己而工作,所以并不觉得辛苦,更没有抱怨,她挣的每一个铜板都是为了自己挣的,有什么好可抱怨的呢?
她哼着“卷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的歌,刚走到杨柳东巷的巷子口?,就瞧见岳郗两位将军又来?了。
这回他们都牵着大马,身上换上了骑马御寒的装束,身披皮毛大氅,头戴毛帽子,一看便知是要出门远行。
岳腾听见铃铛声,回头一看,见是沈渺,微微一拱手,笑道:“临行前再来?尝一次沈娘子的手艺。”
郗飞景把?他浑身全黑一根白毛都没有的大黑马栓在了汤饼铺门口?,也扭头,很是亲和地道:“沈娘子别见怪,正月里又来?打搅你了。”
沈渺瞥了眼郗飞景的马,心想,这应该算法?拉马。她一边在心里给人家的马贴牌,一边将驴车停好,又问他们想吃些?什么。
岳腾不假思索:“还是想吃豆腐。”
郗飞景则接口?道:“我吃羊肉。”
沈渺便笑眯眯地说道:“那便做一道东坡豆腐,这东坡豆腐是煎得金黄再翻炒后,加些?香榧子用小砂锅炖煮的,很香,岳将军应当会?喜欢。郗将军,那您要不尝尝羊肉的拨霞供?这样的雪天吃起?来?最舒服了,清汤里只放点葱和萝卜,拿炉子煨着,涮着薄薄的鲜羊腿肉蘸麻酱吃,很好吃的。”
听着都有些?馋了,二人便都称好。
沈渺领着两位将军进了铺子里,请他们稍坐。她便进灶房里备菜,蹲下来?在装肉的筐里挑肉,她想找一根嫩嫩的羊腿来?片羊肉。
铺子里,岳腾已安然坐下等候,郗飞景却瞥见自己栓马时?不知蹭到了什么,弄脏了手,黑乎乎一块。还是有些?讲究的他,用帕子没能擦干净,便上前到柜台处问道:“沈娘子,借水洗洗手。”
沈渺已经在烧热水、切羊肉,忙抬起?头来?回话:“郗将军,您只管进后院来?便是。”
旋即又伸头吩咐在院子里整理丝线的阿桃:“阿桃,帮我兑一盆温水来?,给客人洗手用。”
阿桃忙把?簸箩放下:“来?了!”
郗飞景低声说了句:“叨扰了。”便撩起?门帘走入沈家后院里了。
他颇为好奇地看了眼沈家的小院。
这小小的院子收拾得很整洁,雪没有扫干净,似乎特意?把?雪留出来?玩的,菜畦边排了一溜用雪堆的大大小小的雪人。
目光所及,墙上还挂了不少斗笠、扫帚、畚斗的东西,沈娘子收拾东西的习惯似乎与旁人大不一样,但?这样一排排挂着,连钉子都钉得整整齐齐的,又莫名令人看着舒心。
他的目光又扫过角落里临时?搭起?的驴棚子,那只刚刚拉着车的驴,脖子上挂着个名牌,正悠哉地嚼着麦秸杆。
回过头,他所站着的地方?,身后不远处还有个冰封的小水池,池边堆积着未化的雪,也插了一块写了字的木牌:“蛙蛙已冬眠,春天再见”。
他忍不住会?心一笑。
院子里还有两条狗,一条缩在廊子里的被炉里,两只前爪抱着只胖猫,正认真地给猫舔毛,另一只则不停追着鸡跑。
有点怪。他纳闷地看着那小点的狗,闹不清为何它一直想咬鸡屁股?
这鸡屁股有什么好舔的?
正觉着狗奇怪,忽又听得身后传来?孩童的声音。他扭头一瞧,只见一个身着红棉衣的小女娃,正与另一个年岁相仿的小男娃,躲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廊柱后头嘀嘀咕咕。
这俩孩子一脸的严肃模样,不知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