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树叶已由绿变黄,风还没?吹呢,就飘落到了地上。

孟亭曈进?了岳维平的组,将他蓬勃的生命力都?倾注到了孟来的身上。

他振臂高呼,走在申城的街头。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孟亭曈身着长衫,厚实的镜片也挡不住他目光里信仰的灼热。

他单手?握着课本?,奔走在人来人往的巷尾,温柔又坚定地去做属于他的事情。

直到黎明?之前。

枪声响起,在蓬勃升起的阳光普照大地的那?一刻。

‘孟来’完成了他最后一个任务,满足又坦然的迎接死亡的到来。

1945年8月15日。

“卡”

岳维平导演的这个剧本?类似一个一个小故事串联起来的单元剧,每个角色的戏份占用的时长都?比较平均,无法用严格意义定义,每一位角色都?是属于自?己那?一段人生的主演。

陆承渊说是主演之一,戏份贯穿影片始终,也不过是将各个时间段的镜头拼接而成,做了一个主线在最后结尾的时候倒叙,将情绪推到最高潮的部分。

真拍摄起来,内容并是不太多的。

孟亭曈要拍摄的部分就更少了些?。

孟亭曈临近杀青前,京市已经飘雪,申城也于当天降温,细密的雨丝飘飘然在空气当中,绕着人扰着,经久不散。

孟亭曈心情倒是好,他还有功夫去看风月楼那?场戏的现场,看了一会?儿,轻声开口,说这里的有些?摆放位置不太对。

“那?帽架要放到这边,恩客来的时候更顺手?些?,”

“这垂帘是不挨着地的,有人经过时,床上的人总是能看到脚步的,”

“还有那?水烟袋……”

现场的布置又变动了些?,根据孟亭曈指出的道具位置的细微变动,岳维平发现拍摄起来的定点走位,确实比之前更顺畅、也更生活化。

虞惊鸿本?也是个对细节精益求精的,她钻研过不少抽水烟的片段,从点烟到入口再到吞云吐雾,连捏着火折子的手?要翘起几根手?指,都?做过很精细的调整,可出来的效果却还是不尽如人意。

岳维平卡了她多条,不是姿势不对、也不是状态不对,可镜头之下氤氲在烟雾缭绕之中的虞惊鸿,却好似总是演不出那?股红倌人的味森*晚*整*理道和那?个感?觉。

虞惊鸿单手?托着那?金属烟袋的地步,银色的链条坠在那?细长的烟杆上晃荡,揣摩着岳维平导演口中的‘味道’和‘感?觉’,到底是什么。

她看到不远处正在和陆承渊讨论着什么的孟亭曈,对上二?人看过来的视线,在片场昏暗的灯光中,那?书生装扮的人,却好似融入进?着情迷四溢的小楼中。

红烛和汽灯在人身上落下一道道影儿,将那?布衣长衫的温润书生装扮出了一丝风月的味道。

那?股气质说不清道不明?的,可凭借虞惊鸿演戏多年,出于一个好演员的直觉,她恍惚间只觉得,孟亭曈仿佛是从这小楼中走出来过的人一样,他的某种气质属于这里,或者说,他曾属于过这里,他身上那?干净的气质与现在这里的风尘气息并不那?么违和的。

“虞老师说的哪里话,怎的就是要我来给您讲戏了?”

孟亭曈话说得谦虚,虞惊鸿找他来询问那?水烟袋的事情,说若是他会?,能不能让他来试演一出她的戏份,想看看这位极具灵气的新人,会?如何诠释小楼主人这个角色。

“试一下,就当是帮我找找灵感??”

虞惊鸿盛情难却。孟亭曈扫了陆承渊一眼,见那?将军模样的人神情冷淡,戎装上身更显肃杀之意,抬手?替他清去了些?现场无关?紧要的人,以免有什么闲言碎语流出。

孟亭曈只披了件粉色的外衣,那?原本?是那?戏子的戏服,他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将耳边的碎发后拢,起身朝那?虞惊鸿的位置走去。

他坐在那?木质雕花椅上,脚尖轻点镂空脚踏,虚虚倚靠着一侧的扶手?,将整个人融进?这昏黄又迷离的光线之中。

那?一个瞬间,虞惊鸿恍惚间看到,孟亭曈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他再不是那?君子长衫温润如玉的纯粹书生,仿佛一下子摇身一变,成为在这封闭小楼度过了半生的倌人,游走在名伶、掮客和恩客之中,岁月在他眉眼间染上了世?俗与风尘的痕迹,活得滋润又迷离、迷离又清醒。

他点烟,一颦一笑举止端庄,可那?大户人家走出的良家女子的做派之中,举手?投足间却又透出一股说不清也道不明?的魅。

他的脊梁明?明?是直的,却虚虚倚靠在那?里,好似又软得没?骨头似的,浑身上下都?拧着一股劲儿。

能勾动出人心底里最隐秘的馋虫。

那?白色的烟在口中轻含了片刻,似是被柔软的舌尖卷过,这才恋恋不舍的从红唇边离去。

可那?被吐出的团烟却还不愿走似的,缭绕在人身边,依依不舍地拂过人的鼻尖、脸颊、白嫩的耳垂,缠绕在人发梢之间,氤氲缱绻。

他眼皮轻垂了一些?,没?什么焦点的视线盛着昏黄的光,在一片烟雾中闪动着碎掉的烛火,星星点点斑驳在这个房间中。

然后那?两瓣红唇轻启,唇角轻挑起些?不屑地笑意,说完台词后将那?水烟袋放在小桌上,发出不重地‘咔哒’声。

片场一片寂静,孟亭曈放烟袋的动作很轻,凸起的腕骨只一转,那?烟袋就落了。

可和他搭戏的人心口却蓦地一惊,这座小楼的主人虽带着笑,可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说一不二?的气质,仿佛若是有人敢在这里不听话,下一秒就要被他骇人的手?段给折磨得生不如死一般。

他不用生气的。

他只是放下水烟,这里的所有人便会?知?道,他就是这小楼里的主人,在这里,他就是最大的天,全都?由他说了算。

他有的是手?段能把所有不听话的给玩死。

只要他想。

虞惊鸿看明?白了。

岳维平的眼里也迸发出惊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