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亭曈低笑着开口?:“或许他可?以在拿钱夹的时?候,不小心掉落出?来一些,被那些孩子们捡到?。”

岳维平导演眼睛都亮了:“对啊!”

柏老?似乎也对这个不经意的细微动作很?是满意,“所?以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无意的?”

“这就需要观众们去猜了嘛!”

岳维平导演笑:“那样一个风流又无情的戏子,到?底是一时?心善故意弄丢了银钱,还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做了好事?都在他人的一念之间?啊。”

柏老?也点头认可?:“妙,这个设定真的很?妙。”

岳维平:“如果还有一个本就饿着肚子的小乞丐会?拾金不昧,那这份孩童纯真,就更戳人心中柔软了啊……”

孟亭曈盯着手中那澄亮的茶水没动,他仿佛突然看到?了那个年仅六七岁的小光头,举着那张银钱追了他半条街,只为了将他丢下的钱还给他。

当时?的孟亭曈不解,“你怎知就是我丢的?你捡到?了,那便是你的。”

光头小乞丐一双眼纯净无比,“我自是见到?了,你的就是你的,我不能明知是你丢的钱,还要昧下不给,万一你这钱对你很?重要呢?”

后来每次孟亭曈再路过此地,都要趁那小光头不注意,才能将银钱丢下。

可?再后来,小光头死于流弹之中。

……

孟亭曈听着人探讨,一下午的时?光,敲定了很?多设定细节。

天色将晚,二人终于是谢别柏老?,婉拒了人留下用饭的好意,起身?离开。

岳维平再次看着人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先将那份邀约给咽下了。

孟亭曈拒绝过一次这个剧本,现下愿意来陪他探讨,能给出?这么?多很?巧妙的意见,他已经很?欣慰了,便没好意思再提让他来选角色的事。

少年人自有少年人不愿言说的苦衷,他或许现在已弄不懂少年心性,可?他也曾是少年过。

没必要太逼着他。

岳维平视线幽幽的,满是欣赏。

也不知是否是因着今日那落日熔金的余晖太过于灿烂,岳维平似乎在那个少年的身?上?,重新看到?了那份独属于他的少年朝气。

那鲜活的、有着生命力的东西终于不再像那日那样,只是虚无地萦绕在人四周,而是和着那橘红粉橙的夕阳,落在那单薄的肩上?,熔融进人骨血之中

少年走入进那火烧一般灿烂的云霞之中。

这份带有着浓厚的诗意、和宁静又壮美的画面,在做了一辈子电影人的岳维平导演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来没有哪一刻,能让他有过如此波澜壮阔的情绪。

“像,太像了……”柏老?抱着怀中打瞌睡的猫,从窗中看出?去,喃喃道?。

“呀,我的手机好像落在茶台上?了。”孟亭曈回到?车上?,低头在衣兜里翻找了一下,发觉自己没有将手机带出?来。

“你坐着吧,我去帮你拿。”

陆承渊重新折回柏老?家中,在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时?一愣,沉声问道?:“像什么??”

柏老?年岁已高?,精神实在是有些不济,一个下午耗费了太多精力,他已经困倦地合上?了那双浑浊的眼,呼吸声都放得平稳了些,似乎是已经沉沉睡去。

岳维平将人身?上?的毯子又向上?拽了拽,这才回头回答陆承渊的问话:

“柏老?说,那位宋先生,很?像他年轻时?曾遇到?过的一位故人。”

第66章 第 66 章 向前看。

柏老爱养猫, 也自有他自己的渊源。

外人怕是不知晓,可岳维平却是知道一些,这申城柏家, 自柏老父亲以来就是爱猫宠猫的。柏宅自建造至今, 这个院子里、这座小洋楼中, 不知送走了多?少寿终正寝的老猫,也不知迎来过多?少无家可归的小猫的生命。

若论缘由,柏家人说, 因为他们有愧。

每每提及,柏老也说,因为这是他的命。

外人不解,只当他们柏家人心好,这么多?年来从一而终的, 不分品种, 不管来处, 将?院子里的每一只猫都养得油光水滑、自由自在。

歪倒在躺椅上的柏老却似乎又梦到了那个清晨天光还没亮, 阴云满天,闷雷滚滚。

十六七岁的少年周身泛起肃杀之意, 破碎的衣衫随着飓风猎猎作响。雨还没落, 浓稠的湿意四起, 他右手高举,掌心中攥着一块尖锐的石头, 鈋钝的边缘却生生割破他的手,鲜血混着泥污,染脏了他白净的衣衫。

少年清瘦的脸庞宛如索命的鬼魅,他眼?底一片猩红,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在那闪电落下的一瞬,照亮了一双满含热泪、痛不欲生的眸。

那年,柏老先生四岁。

他的视线之中全是那块如刀削般尖锐的石头,少年高举,正对着他的眉心,破空的闪电末端连接到了那只手上,仿佛下一秒就要?骤然落下,取他性命。

可闷雷声已经响了起来,巨大的雨滴如水幕般泼下。

少年还是没有将?那块石头落下,只垂着头、垂着手,单薄的身形被笼在那疾风骤雨里,轰隆的雷声似是他恸恨无声的悲鸣。

柏老的母亲猝然卸力,她哭着抱着被吓得几乎出不了声音的四岁的孩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剩凄厉地哭声。

柏老的父亲跪坐瘫软在地,他无颜面?对那个孑然一身的少年,只是脸贴在被雨水打浑了的泥地里,佝偻着他直了一辈子的脊梁,说“对不起……”

岁大饥,人且易子相食,更何况一只猫。

孟亭曈没问,他们在遇到他见他年少要?与他同路互相做个照应的时?候,是不是就打上了他的猫的主意。

女人已面?黄肌瘦,男人的手腕上也割破了好多?个口?子。大人尚且能以树皮泥巴度日,可不到四岁的孩子,根本活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