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下去就有点大逆不道了。
陈泉止住了话头,又继续道:“他应该马上就能醒,下官先出去了。”
纯金鸟笼有些年头,锁扣的链接处并不紧密,微微一用力便能将它解开,仵雨溪闭了闭眼,身躯缩小成珍珠鸟,尖细的喙在沈青脸上啄了一下。
“不用进去。”沈青的声音有些沙哑,轻柔地捂住仵雨溪欲动弹的鸟爪,“你从来都不需要它,我也不会用它。”
纯金鸟笼是年轻的沈青对自己看护不好心上人的阴暗面,而他们已经成婚三年之久,他一直身体力行地践行绝不离开的许诺。
他留着这玩意儿在,不过是时刻给自己一个警醒:爱是尊重,是放开,是纯金鸟笼不可禁锢的感情,是需要将那些阴暗念头锁起来的钥匙。
第五十三章
过了几日, 老神医如约而至,进了宫,瞧着健康活力的大将军眼神清明, 一派潇洒俊朗,转头就要走。
沈青的高马尾晃悠, 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小溪恢复了两次过去记忆, 可会有后遗症?”
老神医:……你们两夫夫还挺有默契的, 问的问题都相似。
又将和仵雨溪讲的解释又重复了一遍:“短时间内屡次刺激是会对大脑产生影响的。小陈说你们的感情很浓烈, 还多是负面为主, 于你而言哪怕记忆好全了, 也会时不时疼痛;皇上的体质比你还弱, 更是如此。”
“暂时看来你的症状是基本消失, 皇上那边也无大的不妥,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们可以再去寻找一些轻松快意的回忆, 减轻这份压力和负担。”
年轻人还是需要多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如今海晏河清, 四海升平,都是眼前这两位所为,现在给自己放个假又有何不可?
老神医面带微笑, 动作却毫不含糊地扯下沈青拉住他手臂的手:“还有,将军的功夫老身略知一二, 不想再继续深入下去亲身体验。”
沈青:“……”
*
三日后, 烟花节。
京城今夜灯火如昼, 人流攒动,不时市井的欢笑声和隐约的笙箫声顺着微风飘进了皇宫内。
烟花节是年前最后一个盛大节日,与除夕只隔了半个月,传统便是赏烟花, 放花灯和打铁花,是以百姓们都爱在这日上街热闹。
京城内外都放了连绵的花灯,宫内放的安静,宫外要热闹许多,仵雨溪惦记着寻欢去,早早下了晚宴,拉着沈青便先上了高楼。
他站在栏杆前,俯视着京城内外连绵不绝的花灯,仿佛被千万颗星辰点亮,蜿蜒的花灯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头顶不时绽开金红色的焰火,如千树铁花同时迸裂,照亮了整片天。
仵雨溪抬头,深吸一口气,鼻尖充斥着烟花的硝味,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夜风拂过衣角,背后忽然靠上了一个熟悉的胸膛,肩上被披上了一件暖烘烘的狐皮大氅:“小溪,夜露寒凉。”
仵雨溪回头,眼睛亮亮的,向他招手:“过来看看。”
沈青上前几步,将仵雨溪搂紧,灼热的体温顺着肌肤相贴处传递,他垂首看向仵雨溪手指的方向,微微拢住冰冷的指尖,哈了几口气,又从怀里掏了个暖炉出来。
大半的风被遮挡住,仵雨溪转了个身,搂住沈青的腰,整张脸埋了进去,手指默默挤进沈青的指缝间,十指紧扣。
“要不要下去?就像从前那样。”
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烟花节,是在仵雨溪八岁的时候。
那年初入国子监,是仵雨溪身体慢慢好一些,能出来走动的第一年,也是他搬进皇子所的第一年。
终于能和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啾一起上下学,沈青加快了投喂的进度,一个学期下来,把仵雨溪喂胖了三斤,直至冬天来临,仵雨溪过去的那些衣服都小了些。
沈青被宫里的嬷嬷坑了一大笔钱,时下也拮据着,还经常找亲哥打秋风,一时间囊中羞涩,望着小了一圈的衣服也无奈。
“你先穿我的,然后我们去集市看看,可否有人会改衣?”
烟花节人多,会有人组织集市,来往之人会在集市里采买东西,说不定就会有人改量衣服,这总比新买一件便宜。
仵雨溪长得漂亮,就算吃胖了点也是个好看的胖娃娃,脸颊肉嘟嘟的,可爱的紧。
年幼的沈青小心翼翼地牵着仵雨溪,四周都是好奇打量的人群,沈青时不时侧身望着被自己养出些肉的仵雨溪,心里划过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小溪,穿着自己的衣服,和自己拉手手。
细嫩的皮肤像上好的羊脂玉,不知不觉中,沈青拉着仵雨溪的手变成了十字相扣。
“瞧这两兄弟,还怪要好的。”旁边的商贩打趣道。
沈青重重地点下头,小溪长得这么好看,是要看紧些的。
仵雨溪偏头,目光扫过沈青头顶的发冠上,软软道:“我不会走丢的。如果我找不到你了会变成小鸟,看谁的头顶盘成窝窝,睡起来最舒服的就是阿青的。”
沈青摸了摸头顶,露出一个笑容。
小溪身体弱,容易困乏,他两人在一块时经常是温书,每当小溪想要休息时,就不得不打断计划;后来他才想到这个办法,让小溪窝他的头顶,顶着一只小小啾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况且这样就能空出手来继续温书,他也能念给小溪听。
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他也从注意发冠的精致度变成舒适度。
“我们自然很好。”
两人在集市上走着,夜色渐浓,街道挂着连排的花灯,将青石路面映得流金淌蜜。
忽然便听得一阵脆亮铜锣响,只见扎红头巾的糖画匠支起个小壶,壶口略微向下,里面烧着晶亮流动的麦芽糖,周围围着一群孩童。
仵雨溪和沈青两人一个对视,仵雨溪便化作了珍珠鸟,顶鸟作案的沈青仗着其他孩童还要高一个头的身高凑到了里侧。
铜壶在他手里翻飞,糖丝拉出透亮的金线,不过几笔便勾勒出一只飞翔的老鹰,竹签放下便是完成了。
沈青跃跃欲试,问糖画匠:“老伯,可否做一个珍珠鸟,就像我头顶的这只。”
白润可爱的小啾歪着脑袋,对着沈青啾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