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愣了,看着后视镜一脸诧异。
李宥拉闭了闭眼,大概会被当成无理取闹的乘客吧,她顿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出一个地址。
没想到在去的路上会下雨,现在是傍晚了,明明天上还挂着昏黄的太阳,这场雨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降落下来,比想象中的厉害,不一会儿阳光就全被乌云压住了。
雨水充沛的洒下来,噼里啪啦砸在前车窗上,就算是开了雨刮器,也依旧看不大清路。
李宥拉坐在后车座,脸朝外。面无表情的看着窗户上被风飞速带过的雨,神色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于到达目的地,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司机按回里程表,看了眼不远处的在暴雨天里显得阴森森的,又看了眼蜷缩在后车座里的小姑娘,怪可怜的。
雨夜天,漂亮年轻的女生独自一人出现在郊外的公墓,他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一场完整的剧情,最后收钱的时候,还是没忍不住说:“雨太大了小姑娘,要不我还是给你送回去吧?”
“不用了,谢谢。”
李宥拉摇摇头,付完钱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又一次站在了这块墓碑前。
尽管早就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看到碑上房松云的黑白照片时,李宥拉还是觉得刺眼,她微微偏过头,目光又开始酸涩。
离房松云的祭日还有一个多星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出租车上,司机问她去哪,李宥拉最后还是说出了这个地方。
这些年,除了房松云的祭日,其他时间里她从来没有主动踏入过这个地方,她到现在也依旧无法接受事实。
每次站在这里,她都觉得恍惚,短短三年的时间,什么都变了。她的人生在三年前的那个雨夜被划出了一道分水岭,一半明媚,一半阴暗。
到现在为止,她也依旧生活在三年前的阴影中,好像也只有她,还停留在原地踏步走。
雨水太冷了,李宥拉站了一会儿就开始发颤,她发现其实每次来到这里,好像都没什么话要对妈妈说,每次都是这样,沉默地站在墓碑前,一个人默默消化完所有情绪波动。
已经快九点了,墓园里一个人也没有,李宥拉看了看时间,终于转身往回走。在这里是打不到车的,地方太偏了,又是下着雨的天气,她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给俞承灿打了个电话。
对方大概是正在吃饭,李宥拉听到电话里传来玻璃杯相撞的清脆声音,俞承灿听到她在公墓时整个人愣了一下,两秒后才沉声道:“你先找个地方躲雨,我待会儿就过去。”
李宥拉挂了电话,没听他的话,就低着头站在墓园门口等,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听到从远处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她抬头望过去,刚好看到俞承灿撑着伞从车上跳下来。
他是跑过来的,在李宥拉面前急刹停下,李宥拉觉得自己的脸被冻僵了,她眨了眨眼,雨水糊在眼睫上,嘴唇抿得死白,呆呆钝钝的看着眼前的人。
俞承灿真的是从饭局上赶过来的,李宥拉闻到了他身上的红酒味儿。他撑着伞,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定制的小西装整齐得体,一丝不苟,再大的风雨都破坏不了他的矜贵。
空荡荡的墓园,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立着,头顶是灰暗的天空,阴沉的仿佛快要塌下来。
他朝前一步,李宥拉却后退一步,俞承灿一愣,和她四目相对,又往前,李宥拉也继续固执地退缩。他伸出手想要干什么,李宥拉倔强地偏过头,狠狠把他的手打下去。
俞承灿停下来,他不知道怎么靠近失控的李宥拉,他看到她的眼神,里面泛着湿漉漉的水光,是防备的,拒绝的,但也是无助的,脆弱的。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突然觉得李宥拉距离自己很遥远。
她又一次把自己缩回了壳里,拒绝和外界沟通,原因不言而喻。
他紧抿着唇,什么也没问,也不准备问,伸出手一把把她捞回来,然后揽过她的肩膀,强硬地牢牢扣在自己的怀里:“犟什么犟,回家。”
同一时间,正在首尔市中心行驶着的黑色保姆车中,田怔国一身疲倦陷进座椅中昏昏欲睡,卷曲的睫毛下是遮瑕膏都盖不住的黑眼圈,嘴唇上的唇膏已经掉完了,露出本来的唇色,惨白惨白的。
这几天行程几乎是排山倒海的压过来,日夜颠倒的高负荷工作全凭“年轻”二字支撑,结束完最后一个通告,他才终于能放松放松紧绷的神经。
他和李宥拉已经好几天没说过话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冷战,但目前来看,他确实没有她能忍。
田怔国拿出手机,点开与李宥拉的对话框,嘴唇上起了薄薄一层皮,他无意识地用牙撕咬着,直到尝到腥咸的铁锈味,他才终于不再那么焦虑似的,舔了舔嘴唇,按下了发送键。那条已经躺在草稿箱里好长时间的消息终于被成功发送出去。
[要吃参鸡汤吗。]
第28章 、抱抱【1】
“咔嗒”
玄关处传来密码锁开锁的声音, 俞承灿打开门, 推着李宥拉走进去。
屋子里一片狼藉。
没有一处整洁的地方,但又不是那种充满生活气息的杂乱, 倒像是太久没有人住的荒废感。
俞承灿进来就开始叹气。
“你这算什么房子?李宥拉,你家现在没有一点活人生存的气息,你能不能过得像样点?”
李宥拉不客气地把他从鞋柜旁推开, 然后坐下开始换鞋,衣服全湿透了, 湿哒哒的贴在身上, 不舒服极了, 李宥拉嫌弃的都不想碰自己,换好鞋后就径直走向卫生间去洗澡。
俞承灿又叹气,他从手里的塑料袋中拎出一双拖鞋,是刚刚在楼下超市买的。他原本的皮鞋进了水,李宥拉家里又肯定没有多余的拖鞋, 他就很有先见之明的在楼下买了一双。
换好鞋后他把西装外套脱了扔在沙发上,还好衣服都没怎么湿, 俞承灿在心里庆幸, 解了衬衫的扣子, 一边挽起袖子一边往厨房里走。
进了厨房他才是更想叹气, 洗碗池里堆了好几副没洗的碗筷, 其中一个里面甚至还有半碗没吃完的速冻年糕,都坨到一起了,猜也能猜到是李宥拉实在挨不住饿, 自己煮了后又嫌难吃留下的烂摊子。
俞承灿挑挑眉,没想到李宥拉也会自己做饭,他还以为她这辈子一个人过的话只能靠外卖了。
冰箱里还有剩下的半袋年糕,俞承灿翻了翻其他的食材,心里琢磨着大概能做一锅年糕汤出来。
他是会做饭的,甚至做的还很好吃。以前他随他妈刚搬进李家的时候,李宥拉的态度是绝不妥协,绝不接受,每次见到他们娘俩儿都是横眉冷眼,回房间的时候把门关的哐哐作响。
俞承灿一开始也倒是想和她亲近,好看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啊,但是毕竟是青春期的男生,时间一久,李宥拉的态度一点没变,他也开始觉得烦躁。不管怎么说,相敬如宾是不可能的了,用针锋相对来形容倒是比较贴切。
两个人吵架的对象从不着边际的冷嘲热讽开始变成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个时候李宥拉甚至因为俞承灿的一只鞋不小心超过了鞋柜里的三八线,就直接让保姆把他那双宝贝的不能行的限量版球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第二天大清早,俞承灿就搬着半人高的音响,开到最大音量,在她房间门口循环播放trot歌单。
两个人的第一次破冰就是因为一碗拉面。当时是一个半夜,俞承灿在房间里打完游戏出来倒水喝,刚好碰到在厨房里翻箱倒柜的李宥拉。
那天晚饭她和李政东在餐桌上又吵了架,她没吃几口就撂筷子走人,到了半夜不饿才怪,俞承灿心里觉得好笑,什么嘛,大家彼此彼此,都只是幼稚又好强的小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