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行过匍匐身下的文武百官,径直走到了林将军身旁,在众目睽睽之下俯身亲自把林将军给搀扶了起来,面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笑意:“林爱卿,快快起身。”
“叩谢陛下。”
林将军也是满头冷汗,他心下万分庆幸方才林思慎拉住了他,否则一旦他被四皇子蛊惑真的一步踏错,此时只怕已是万劫不复。
老皇帝轻轻拍了拍林将军的肩头,而后垂眸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林思慎,也不理会还在叫嚣的四皇子,竟开始封赏了起来:“至今日起,林爱卿便是我晋国的护国公,不仅如此,朕还要让林爱卿的子孙后人都承袭这护国公之位。”
林将军有些头脑发蒙:“……老臣何德何能……”
老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沈顷绾一眼,而后摆了摆手打断了林将军的话:“林爱卿毋须多言,你的功劳朕都看在眼里,今日该赏的朕定要赏,该罚的……朕也定要重罚。”
最后半句话老皇帝声音冷了许多,目光随之玩味扫过那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其中不少人此时已是如丧考她面如死灰。
四皇子已经无路可走了,身前是羽林卫和反水了的闻行任带来的大军,身后是虎视眈眈的禁军,形势逆转的猝不及防,顷刻之间他就落得和二皇子同一个下场。
二皇子想必也不会料到,他临时前那句嘲讽这么快就成真了。
无论四皇子说些什么都没人理会他,于是他逐渐冷静了下来,眼神还在不停的闪烁着,似乎还在思量着如何逃过一劫,他和二皇子一样不肯服输,可他却自诩比二皇子聪明得多。
既然已经没了胜算,倒还不如老老实实伏罪,倘若老皇帝真的想立沈灵玉为太子,念在沈灵玉的面子上定会饶他一命,也许只是像软禁太子一样将他软禁起来。
只要侥幸活下来早晚有一日能东山再起,就如当初他在岭南那等苦寒之地隐忍。
等到哪日老皇帝归西沈灵玉继位,届时他再想法子从沈灵玉手中把皇位夺回来,他还没有输,只有身死才算真的输了,他才不会像二皇子那般愚蠢至极。
念及此,四皇子像是失了力气般松开了手,手中长刀应声落地,引来了众人探究的目光。
四皇子颓然的跪倒在地,他痛苦的埋下头去肩头随之不停抖动,就在老皇帝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刻,他猛得抬起头来,面上已是涕泪横流,他羞愧的对着老皇帝重重的磕下头,然后带着哭腔认错:“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知错了。”
一下又一下,老皇帝没出声,四皇子就这么不断的磕着头认错,直到额头被磕的鲜血淋漓,他才抬起头来,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满脸血泪跪着爬向老皇帝,口中凄凉哀求。
“父皇,儿臣罪该万死,儿臣再也不敢了,求父皇饶了儿臣这一次吧。”
老皇帝看着爬过来的四皇子,抬手阻止了想要上前拦住四皇子的闻行任,而是目光一沉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直到四皇子爬到了他脚边卑微祈求他的宽恕。
沈顷绾似乎早已洞悉四皇子心中所想,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四皇子像一条狗一样匍匐在老皇帝脚边,就连她也不禁感慨,与四皇子这么一比,自刎而亡的二皇子倒显得有几分骨气。
老皇帝似乎也有些厌恶四皇子,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于是他冷冷偏开头去,看着满目疮痍的凤仪宫,蹙眉下令道:“来人,先将这叛臣逆子押入天牢,待查清与他同谋的党羽后一并定罪,余下一干人等随朕去正德殿。”
叛乱并未平息,想来接下来这几日京城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在老皇帝身后,往正德殿走去,余下的大军在林将军和闻行任的命令下,率军出城驻主扎。不相干的人则是由禁军一同暂且关押起来,而一早躲起来的太监宫女此时终于出现,开始清理起满地的尸首血污。
林思慎与文武百官一同前往正德殿,转身之际她抬眸看了沈顷绾一眼,却见沈顷绾依旧站在原地,正默默凝望着她,目光萦绕着一丝淡淡忧愁和悲伤,那般深情那般复杂,仿佛在无声的述说着干言万语。
薄唇微微一动,她似乎轻声说了两个字,虽然林思慎没有听清,可她却瞬间读懂了沈顷绾的意思。
“等我。”
林思慎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勾唇讽刺一笑,而后转过身去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等?她一直在等,而且已经等得……快要死心了。
第438章
叛乱过后京城的风波并未平息,老皇帝秋后算账开始清算起两位皇子的党羽,凡是参与过叛乱的大臣通通抄家问斩,知情但并未参与的人也要贬职查办,每日都有大批禁军在太监内官的率领下,抓捕官员抄家连坐,一时之间京城被搅得人心惶惶。
唯有威远将军府在这场叛乱之中安安稳稳,不仅如此,林将军还蒙受皇帝嘉奖获封护国公,林家从此成了世袭贵胄,风头更甚从前。
可在林家人看来,这算不得将军府的喜事,若说真正的喜事,那便是将军府的二公子,二十三年前本该战死沙场的林思略死而复生了。
兵部尚书张端替老皇帝顶了罪,让老皇帝没了后顾之忧,林将军又在叛乱之中立下大功,为了安抚他,老皇帝自然愿意成人之美。
原本二皇子的党羽抖出林思略曾为寮国细作一事,可老皇帝非凡没有降罪,反而亲自赦免了林思略,还恢复了他当年校尉一职,让他不必再躲躲藏藏,光明正大的被迎回了将军府。
这日,威远将军府内喜气洋洋披红挂彩,全府上下都忙前忙后替二公子接风洗尘。
一切如愿平息,将军府也全身而退了,可本应该为此感到高兴的林思慎,一大早就独自来到了鎏光阁,她站在院内那棵已经长出新芽的梨树前,神情忧郁证证望着,似乎藏着不少心事。
似……真的结束了,就像梦一样,她要保全的人安然无恙,她在意的人仍在身侧,这是最好的结局,按理来说林思慎应当知足了,可她偏偏就是开心不起来。
因为沈顷绾并没有兑现承诺,那日她明明让林思慎等她,可林思慎等了好几日,她却迟迟没有出现。
林思慎知道沈顷绾也许是被什么事牵绊住了,若非如此她一定不会失约,可哪怕明知是这样,林思慎还是免不得为此怅然,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等多久。
她不是没想过去找沈顷绾,可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了一趟王府,却听兰青绿荫说沈顷绾这几日一直待在宫中,并没有回王府。
失望就这么越积越深,林思慎有些厌烦了,她厌烦这样等下去,厌烦自己整日胡思乱想,厌烦难熬的冬日,也厌烦喧闹嘈杂的京城,她突然无比的想要离开,远离这的一切。
也许,她真的应该离开了。
正当林思慎出神之际,身旁突然毫无征兆的掠过一阵微风,一道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天而降,落在她身后不远处。
察觉到了不速之客,林思慎的心跳仿佛漏跳了几拍,可很快有恢复了平缓跳动,她没有转身看向来人,而是敛眸轻声喃喃:“你来了。”
“看来你要等的人不是我。”
平静淡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林思慎勾唇笑了笑转过身来,印入眼帘的是穿着一身翩然白衣的清丽女子,她身上没有半点多余的纹饰,只有挽起的青丝间有一支洁白的玉簪,看上去简洁利落。
不知为何,今日的黎洛看着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林思慎望着她有些证神,目光随之一点点柔和了下来:“我也在等你。”
黎洛闻言不动声色的环臂而立,她盯着林思慎看了好半晌,突然蹙了蹙眉头开口问道:“你可要听我的解释么?”
林思慎耸了耸肩了然笑道:“不了,让你解释只怕比让你杀人还难。”
黎洛眉尖一挑,神情微微有些复杂:“倒也是,就算要解释也该由她亲自来。”
林思慎不可置否,她先是笑了笑,可那笑意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她问黎洛:“你……这是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