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前她曾去了上书房,但是盛汝筠并不在那里,并着人留话给她,明日祈福之事由她自己看着定就是。

当时她的心便沉到谷底,自己前来求和,盛汝筠却避而不见,明天的事又让她自己拿主意,这分明就是在怄气。

“我这宫缩的症状,你可有法子暂时应付一二?”薛轻凝抬眸看向凌至风,“明日我要去佛堂一趟,只怕届时太后娘娘不肯轻易放过我。”

明日若是盛汝筠不会移驾佛堂,那便只能靠自己了。

凌至风思忖一阵,眼中晦暗一瞬,“也不是没有法子克制,臣之前就说过,是药三分毒,娘娘当真要冒险吗?”

“冒险?”

薛轻凝好似听见什么可笑的事,苦笑了一声,“前面本就是龙潭虎穴,每走一步都是凶险万分,还有什么冒险不冒险的?”

三人的神色都甚是凝重,只听见火炉中的炭火噼啪作响。

凌至风临走时,胸中怒气仍然不减。

“我若知道偷看那人是谁,必不能轻饶他!行医乃是为了拯救苍生,怎么能参与这龌龊的勾心斗角!”

“不用着急,明日我们便能知晓那人是谁。”薛轻凝勾了勾唇角,一抹冷笑在嘴角漾开。

凌至风走后,只剩主仆二人在灯下相对。

窗外扑簌簌的雪落声,衬得屋里更加冷清,连翘替薛轻凝烧了羊皮暖水袋送来,薛轻凝望着那水袋又有些出神。

盛汝筠已经有六日没有来过自己这里,除去她出宫在相府呆的那段时日,这是他们二人最久的一次不见。

他嘱咐宫人不许断了自己的热水时,那关切的神色还历历在目,如今永和宫中已经没有半点他那龙涎香的气息,好似这人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明日娘娘真的要一人去佛堂吗?”连翘思虑再三,还是想要劝说她三思而后行。

“怎么会是一个人?”薛轻凝笑了笑,“你不是也陪在我身边吗?还有他”

她低下头,轻轻抚着小腹,口气坚决而沉实,“为着这个孩子,我也一定会成为一株大树。”

任何人的爱与呵护都是施舍,若是只靠着施舍,又怎么能在这宫中安身立命?

盛汝筠今日着人留下口谕,分明就是对自己的敲打,明日不与自己同行更是对她的惩罚,他非要让她跌到头破血流,日后才不敢再违逆他!

可是他想错了。

灯下,薛轻凝的目光泛着冷光。

当初在相府,那样恶劣的环境都不曾将她打倒,如今身边有了左膀右臂,即便撞得头破血流她也要冲出一条血路!

翌日,大雪停了,日头罕见地又红又暖。

薛轻凝换了一身宽松的袄裙,镜中的脸庞稍显清瘦,眼中的眸色却没有半点光彩。

望着窗外洒进的冬阳,她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对着腹中的孩子呢喃,“今日或许真是个好日子也说不定。”

用了早膳,凌至风便早早过来请脉,比以往每日都要更早许多。

“娘娘,今日无论如何要克制情绪,”他低声叮嘱,“既然已经知道那里会有算计,就更不要为了任何人而动了胎气。”

这是他最担心的,薛轻凝上一次见红已经是危险的信号,这一次若再见红,后果不堪设想!

◇ 第225章

“放心吧,”薛轻凝的神色甚是平和,“该气的都气过了,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会克制。”

凌至风点点头,从袖袋中摸出一个小蜡丸,递到她手中,“这里头是我连夜配好的药丸,能凝神静气,缓解宫缩,危急时刻只要捏碎了吞下便好。”

薛轻凝看着那精巧雪白的蜡丸,往贴身的腰间塞好,郑重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当然,”他的面色仍是凝重,“若用不到那便最好,臣会一直在佛堂外候着,娘娘若有吩咐,即刻便能应召进去,其他的便劳烦连翘姑娘了。”

他对连翘一向尊重,并没有将她当作宫人看待,这让连翘尤其珍惜。

“放心吧,凌太医,我定会寸步不离跟着娘娘。”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薛轻凝披上雪白狐裘斗篷,衬得朱红里衣更加出挑,整个人如白雪红梅一般脱俗。

凌至风看得恍惚一瞬,赶忙低下头去。

这个女子真是一个尤物,不论嫁与何人为妻,都是不可多得的良配。

可她偏偏撞上了天子,也不知到底是福还是祸……

薛轻凝出了院门,轿撵就在外头候着,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养心殿方向的来路,那里空空如也。

她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自嘲一笑,命人往佛堂而去。

轿撵慢慢悠悠在佛堂前停下,外头已经摆了好些法器,薛轻凝看着便觉得不适,仿佛这不是祥和的佛堂,倒像是一个什么祭祀之处。

那香火味也比平日要浓重许多,别说是薛轻凝这样一个孕妇,就连身边的连翘也觉得熏得头晕。

“娘娘,这味儿也太重了些,奴婢扶您走远些。”

连翘掏出帕子,让薛轻凝掩在口鼻处,一见她双目熏得有些发红,更加心疼不已,低声咒了一句,“这些出家人也不怕报应!”

不必多想也知道,那所谓的静慧大师必然是沈太后的走狗无疑,什么诵经祈福,根本都是胡诌。

“昭妃娘娘要去何处?”

身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二人回头一看,正是沈太后身边伺候的曹嬷嬷。

薛轻凝毕竟不是以往那个昭嫔,见她眼中不善,也没有给她好脸色,“此处香火太呛,本宫往边上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