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在他们文科教学楼的右侧，和王老师客套完的陆向舟大步向那个方向走去，然后在下了楼梯，确认进入身后人的视线盲区后，一个左拐窜进了篮球馆。他要从篮球馆侧边的南门绕路回家，那儿人少，一般只有学生会去，遇不到

“啊！！！”

突如其来的惊吓害得陆向舟本能性后退，结果身后是楼梯的悬空区，他一下踩了空，整个人不可抑制地向后倒去。

“当心！”

一双大手及时将他拦腰搂了回来，可是操心过急、用力过猛，害他的鼻子直接撞上了来人的肩膀，一股家里常用的洗衣液味扑面而来......这人到底是倒了多少，是连瓶子一块扔进去了吗？！

“别怕别怕，扭着了没？”宫羽的手搂着陆向舟的腰，只要再用力一点，就可以把整个人都捞进自己怀里，但他忍了忍，还是放开了手。

“没有！你为什么又”算了，陆向舟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反正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来了，就一次性和宫羽把话说完得了，“你是不是来找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不...不是，”宫羽是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陆向舟，刚才王老师给他说人去图书馆了，他就正准备从篮球馆这边抄近路过去。谁曾想得来全不费工夫，猎物直接自投罗网，吓得他差点都没敢认，“我本来想着去图书馆找你，还没出去呢，就看见你......”

“所以你这意思是我来找的你是吧？还怪上我了是吧？”陆向舟气冲冲的，像手机游戏里那种即将爆炸的小鸟。

“嗯？没，没这个意思，你这是要回家吗？我送你？”

“送什么送！从学校到我公寓就十分钟！我是自己没腿不会走吗！”

“不是...那我可以耽误你一会儿吗？我有些话”

“上次是五分钟，这次是一会儿，你是说书的吗，一次不够，还要且听下回分解！有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我没空天天和你打游击！”

哪有天天打游击...宫羽无奈了，但生气的陆向舟看起来特别可爱，他扯着嘴角，有点想笑，可是怕陆向舟接着骂他，只好又强压下去了。

“这次一次性说完好吗？之前是我没说清楚，让你误会了，今天”

“去外面的咖啡馆！你是想在篮球场中间拿个喇叭喊吗！”

陆向舟推开宫羽大步往前冲，也不管有没有吓着周围的孩子，反正以他现在的脾气，神仙来了都没用！

所谓咖啡馆，其实就是一个供学生们放松休息的小饮料店，装修得倒洋不土的，灯光还死暗，也不知道学生们为什么会喜欢来这种地方。

“随便点点吧，”陆向舟把菜单往宫羽面前一推，“这是学生们经常来的店，不符合你这种高档消费群体的口味，就别挑了。”

“没有，我都可以的，”宫羽定了定神，“给你点可可好吗？听王老师说你最近胃不好，喝点热的缓缓吧。”

“他连这都给你说？”

陆向舟无语了，其实他不是胃不好，就是上次和赵未吃烤串伤着了，估计有些没烤熟吧，所以肠胃不舒服了几天。正巧那几天有个新生工作安排会，他就请了个假，结果传到宫羽这儿直接变成了胃不好。是不是他再多疼几天，王老师就要以为他得胃癌了啊，这离谱的世道。

“哦，没，就闲聊的时候”

“你能不能别有事没事和他闲聊了，人两个孩子一个老婆不用管的吗？天天花心思应付你不耽误时间吗？”

“能，”宫羽答得无比迅速，“以后不麻烦他了。”

“行，那有什么话，你现在说吧。”

陆向舟抱着胳膊，一副“我看你还能怎么扯”的表情，结果在宫羽即将开口的时候，又突然补了一句：“你最好想清楚再说，我今天答应和你过来，完全是因为不想你总打着有话要说的旗号来烦我，所以你周全点，这次再没说完，也没有下一次了。”

“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宫羽在心里苦笑，都这么长时间了我如果还不能知道你为什么难过为什么离婚为什么气到现在还不肯给我机会，那我可太不是人了。

“那就好。”陆向舟点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先是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我知道原因了。”

“我上次问了你什么问题？”

“结婚的原因，我现在知道了。”

“噢，那所以呢？”

“所以我也知道离婚的原因了，”宫羽望着陆向舟，眼里全是不舍，“这些年...我太离谱了，让你难过，真的很对不起。”

“行，我接受，还有吗？”这是陆向舟之前和赵未演练过的，如果宫羽说道歉，那他就说接受，别扯那些有的没的，除了扩大问题，拉长纠缠时间，根本没什么用。

“还有，虽然你可能会生气，但...但我想...我想我应该还错过了更多的东西，我不知道你那么早就......你没有给我说过，你为什么没给我说呢？”

“你要我怎么给你说？”陆向舟发现宫羽果真不是来给自己道歉的，他这摆明了就是来找茬的吧！

“你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表白嫌累赘，谈恋爱嫌浪费时间，偶尔送你个礼物你还要挑三拣四说浪费钱！我还能怎么跟你说？！当时我还想，你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算了，我踏实点陪着你，时间长了你早晚能看出来。没想到你是真的瞎啊宫羽，你这么瞎做手术不会划错位置吗？！”

...原来...原来是因为...宫羽的指关节被他自己捏得生疼，再看到陆向舟，又觉得这个疼痛被放大了无数倍。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之前没有...我不...哎，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我这么...”

喜欢你什么？陆向舟真的觉得荒唐透了，他如此努力，如此费心的爱了一个人这么多年，可到头来人家连他为什么喜欢都不知道，还要来问。那他算什么，跳梁小丑吗？就算是跳梁小丑也该得到掌声啊！凭什么就他一个人什么都没有？！

“你在乎吗？”陆向舟觉得自己又要呆不下去了，“我就问你，你问这么多你到底在乎吗？！”

“在乎啊，我就是因为在乎才”

“你在乎个屁！你要是在乎，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在乎，就不会这么多年完全对我视而不见！就不会到了离婚还不知道我们为什么结婚！就不会拿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来问这种一开始就该知道的问题！！”

“我”

对啊，我有什么资格说在乎呢？宫羽心想。这么多年，他看不懂陆向舟的好，也接收不到陆向舟的喜欢，占着最好的位置，耽误了这么多的爱，自己这么差劲的人，到底凭什么可以说出这句“我在乎”。

“说不出话了是吗？那我说。你想道歉，我可以接受，因为你确实做错了。但你现在来说在乎，对不起，我不信，而且我也不需要信。去香港的这一年我想通了，喜欢你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没必要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的喜欢，就对我作出反馈，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所以你不在乎我们的婚姻，甚至不在乎我，我觉得都可以接受。现在我只希望你能放轻松一点，别用道德来要求爱情，更别用道德来要求我，放我走，也放过你自己，让我们大家都好过。”

陆向舟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但宫羽一直不说话，他又有点不放心，只好降低难度，重新又说了一遍：“听明白了吗，我的意思是，我不需要你爱我了，我也不爱”

“但是我爱你啊！”宫羽哽咽而出，“我爱你啊向舟，我真的是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