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这回轮到陆向舟不懂了。

“就是说,如果一个人真正喜欢你,是不会让你受苦的,就算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要和你分开,也会把话说得清清楚楚,而不是留下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让人难受。”

如果,真的,就不会,至少...

电影里无休止的寻找还在继续,但陆向舟却觉得女主的痛苦穿过屏幕真实地传达到了他的身上。其实他这些年做的事情和这个女孩又有什么区别呢,因为宫羽一些看似柔和的话语和举动就一意孤行的等待和期盼,盲目地相信一定可以等到那个真心爱人,但其实,就像宫羽说的,如果这过程中但凡有过一点真心的喜欢,他又何至于不堪至此。

“但说再见真的太难了,”陆向舟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如果此刻站在他的面前,会发现那眸子里其实空无一物,“说再见太难了宫羽,你不知道,只要真心喜欢过一天,哪怕只有一天,都没办法就这么轻松的放弃,何况他们在一起了那么长时间。”

何况我们在一起了这么长时间。

“再难也不能折磨自己啊,这是及时止损的问题吧。”

及时止损。

买错了理财产品,可以立刻取消下笔投入,身体长了肿瘤,可以去医院开刀切除,烂

了的水果,可以扔进垃圾桶里眼不见为净。

但爱情没法止损。宫羽不知道,那是一旦开始就永远捞不回成本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1.分梨=分离

2.电影是《李米的猜想》,周迅演的,被我改成了ABO设定,是很好看的爱情片,每一句我爱你都说得掷地有声

第6章

最后电影还是没看完,因为宫羽半道睡着了。

刚开始还只是短暂跑个神,听不进电影里疯疯癫癫的台词,所以靠在沙发上放空大脑。后来就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脑袋随着电影的节奏一点一点的,像商店里卖的那种脖子装弹簧的摆设小狗。

陆向舟原本还在难过,难过女主角明明被爱着却失去了爱人,更难过自己明明有爱人却从未被爱过。直到宫羽一晃一晃的脑袋突然靠在了他的肩上,分离在即的巨大恐慌才将他一把从电影里推出来,狠狠地回到了现实。

有多舍不得呢?陆向舟在心里问自己。

很多年前有一次,他和宫羽吵架,因为宫羽又忘了两人的结婚纪念日。那天他一个人在订好座的餐厅里坐到11点,直到工作人员抱歉的提醒他餐厅要关门了,才一个人拎着蔫了吧唧的玫瑰,扔下一桌子一口都没动的菜,像只被拔光毛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地回了家。结果刚进门,就看见宫羽穿着大裤衩坐在沙发上,一边啃西瓜一边看电视,还大大咧咧地招呼他过去一块吃。

那一瞬间他突然就受不了了。

整个人几乎是疯了一般地冲上去,把宫羽所有没吃完的西瓜都扫在地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不停地踩。脚底打滑了也要踩,裤腿弄脏了也要踩,宫羽骂他拽他他都要踩。那时候塞满他脑袋的话只有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你宁愿回家啃西瓜也不去找我吃饭?为什么我都把吃饭的地方订在你医院附近了你还是不肯过去看一眼?为什么第一年你会忘,第二年你会忘,现在都他妈第三年了你还是会忘?不是说事不过三吗?为什么你再一再二又再三?

为什么?!

陆向舟记得自己当时就像骂街的泼妇一般,对着宫羽不停地叫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来来回回都是这一句,哀嚎低吼都是这一句。直到宫羽忍无可忍抓起一个茶杯“哐”地摔到了地上,然后在他短暂的震惊里用无比冷静的声音问:“陆向舟,你是不是想离婚?”

他突然就安静了。

连带心跳,连带呼吸,连带客厅里咔哒咔哒走动的时钟,和一切可能在这个时候发出声音的东西,全都安静了。

陆向舟感到害怕,不是害怕这句话,是害怕这句话之后所有可能到来的东西。害怕宫羽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不待在这个家里,也不待在他的身边;害怕宫羽对他定性,说他就是一个蛮不讲理的疯子,不可理喻的疯子,不值一提的疯子;害怕宫羽说后悔,后悔认识他,后悔相信他,后悔娶他。

害怕宫羽这句话不是个疑问句,而是个陈述句,害怕宫羽真正想说的是:离婚,陆向舟,我们离婚。

于是他怎么了?噢,他道歉了。几乎是迫不及待、急不可耐、心如火焚地,在自己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就说了那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冲动了,我刚刚心情不好,我...”

我什么?我不重要。

陆向舟在那个瞬间第一次清晰地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和地位,知道了自己最大的不甘和最大的不舍,知道了自己的心就算已经如这满地西瓜一样一片狼藉,也还是觉得,和宫羽离婚才是更糟的事情,是最糟的事情。

而他现在,要让这最糟的事情发生了。

陆向舟要自己从这个家里走出去,放下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抱怨,扔下一切付出过的时间和努力,承认所有的爱不值一提,相信自己糟糕平凡乃至毫无魅力。不再寄希望于一切侥幸,也不再怀揣卑微的等待,他要自己让宫羽当年的疑问句变成陈述句。

然后接受,此生再看不见宫羽的笑,哪怕那些笑容一次也不是因为自己。然后接受,此生再不能同宫羽说话,哪怕只是几句简单的问候,你好,或是再见。然后接受,宫羽在离开他之后顺利的爱上别人,一个漂亮的Omega,或者是一个和他一样平凡的Beta。

然后接受,宫羽拂去他,就像拂去生命中任何一粒渺小而不起眼的尘埃。

这是他的放弃,如凌迟一般的放弃。

电视屏幕漆黑,倒映出两个人相依的身影,看上去竟然平和而温馨。刚睡醒的宫羽揉了揉脖子,暗暗抱怨陆向舟实在是太瘦了,就靠这么一会都得肩颈挫伤。

“什么时候放完的?怎么不叫我?”他指了指电视,低声问。

“就刚刚,”肩膀上突然消失的重量让人有点找不到平衡,但宫羽留下的体温还在,头发挠过肌肤微痒的触感也在,陆向舟轻吸了一口气,“想着让你多睡会儿,就没叫你。”

“这有什么,进去睡不也一样。”

桌上的梨还剩几片,因为氧化,现在微微有些发黄,宫羽不讲究这些,又叉了一片放进嘴里:“所以后来找着了吗?她男朋友。”

“嗯,找着了。”

“去哪儿了?是跟别人跑了吗?”

“没有,不是,”陆向舟觉得有些气短,好像有人压着他的肺不让他呼吸,“贩毒,被警察发现了。”

“就是被抓了?这些年一直在牢里?”

“不是,是这些年一直在贩毒,然后那姑娘找着他的时候刚好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