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1 / 1)

叶宣负手眺望远方:“那日我随着不逾一道前往敌营,亲眼见着完颜宗被生擒,我夙愿得偿!”

“如此说来,彼时您魂体不稳便是因此而来,但我的血又从何而来?”

“你自伤那日,吴康为大师收拾行李之时,鞋履上曾粘及你的鲜血。”

叶朝闻言,喉间缓缓吐出一口气,她顺着叶宣的视线瞧去,只见远处天麓山上,植被似乎已冒了绿意。

满是生机的样子。

叶宣想起什么,语气中带着许多愧疚:“你这双眼,也是因着为父的一句无心之言而强加在你身上,不曾问过你是否愿意背负那些沉重的往事,这是为父之过。”

“爹爹,我从不认为我这双眼是灾祸。”叶朝微微勾起笑意:“若非这双眼,我又怎能再见您与母亲一面?”

“女儿不孝,不能侍奉双亲,此为人生之憾,但能与兄长还有不逾,从史官笔下救下您二人的身后名,也使我心中的歉疚减轻几分。不瞒您说,您在外征战之时我尚且年幼,并不能明白您的坚持,后来您与母亲相继离世,我与兄长走散,也受了些苦。但这些丝毫不影响我认为您二人,乃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

叶宣有一瞬间的讶然,片刻后他开了口:“我二人未能伴你兄妹长大成人,这样失职怎能算最好的父母?”

“您与母亲身体力行教会我们何为对,何为错,何为脊梁。”叶朝声音并不高,其中隐隐含着数分不舍:“我与兄长虽无父母陪伴左右,但您与母亲不屈傲骨之所为,却护得许多孩童双亲健全。”

“如此,我又怎能以一己之私而埋怨您?”

这一番剖白顿时使得叶宣哑口无言。

叶朝粲然一笑:“爹爹,母亲见到我之时,曾夸我聪慧善良,如今您瞧瞧我,可曾长成了您期待的样子?”

叶宣此刻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沉沉点头。

“我尝忧心自己不够好,教您与母亲失望,如今得您此言,心中已豁然开朗。”叶朝笑起来,眼中映着天光,更显眼底微红,她转身看向叶宣:“那时母亲怕拖累我而不愿认我,您回头见到她之时,替我告诉她一声……”

“就说朝朝明白她的用心良苦,朝朝不怨她。请她轮回路上慢些走,”她突然紧抿了唇,片刻后才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来世,我还要做您与母亲二人的孩子。”

“好。”

第279章 搅弄风云

因叶宣执念已消,魂魄再过不久便会遁入轮回之道,是以这几日,叶朝日日都在盼着叶期与明砚舟能早些赶回青州。

别离苦,但若因未能亲口道别而留有遗憾,则更苦。

叶期踽踽独行多年,她不愿见他的人生中,再留有那样深重的遗憾。

前去送信的兵士三日前已然出发,算算脚程,这两日也该返程了。

营帐中,一灯如豆。

思及此,叶朝垂下眼,绣花针穿针引线,手中的鞋面上已绣上云纹,再纳个厚实些的鞋底便可成型。

这赫然是男子长靴的样式,她一针一针绣得格外仔细。

恰逢吴康替伙房送来晚膳,乍然见到便咧嘴一笑:“小娘子真是好手艺,王爷定然会喜欢的。”

叶朝闻言并未开口辩解,只温声问道:“苏颐今日可好些了?”

“已是好多了,王爷将朝中赏赐下来的贵重药材都紧着我们用,”他挠了挠头:“如此苏颐怎敢不好起来。”

“那便好。”她尚记得那日苏颐惨白的面庞,连军医都说他伤得极重,能不能好起来端看他自己。

如今得此结果,实在是令人高兴。

叶朝顿时如释重负。

她又等了两日,可谁曾想先等到的,竟是突厥派使臣前往岳州和谈的消息。

突厥国主中风、完颜泯代掌朝政的消息早已传来大胤,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却是国主竟奇迹般地清醒了过来。

虽然瘫痪了半边身子,却仍旧稳坐国主之位,并不愿将皇位传给唯一的儿子。

瞧清形势后,突厥境内手握实权的部落主已然蠢蠢欲动。

而完颜泯又怎能善罢甘休?

明明通向那至尊之位的所有阻碍都已被清除,他却依然不能如愿以偿。

一番权衡之下,完颜泯一边四处收买完颜宗的旧部,一边兵行险招,效仿完颜宗行了那大逆不道之事。

众朝臣万万没想到,向来懦弱的完颜泯胆大妄为,竟敢向突厥国主每日要喝的药中投毒。

可他现下没有完颜芷在一旁出谋划策,又因病急乱投医而错信了人,是以未能顺利要了国主的命不说,还将自己搭了进去。

突厥境内纷争展露头角,加之大胤夺回城池之后,大有挥兵北上越过居庸关的意思在,至此突厥国主再也坐不住。

他一边竭力压下境内部落主的异动,一边遣使臣向大胤递来了和谈书。

但突厥凌驾于大胤之上多年,这居高临下的措辞口吻一时难改,这份和谈书上倒是大有施舍的意思在。

明砚舟瞧清后不由轻笑一声,随即将和谈一事按下不发。

那使臣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明砚舟一个明确的答复,心中已然气极。

他未经通禀便闯入了主将营帐,盛气凌人地站在堂下。

本是十分倨傲,可见明砚舟沉沉瞥了他一眼后,再不予他一个眼神,煎熬之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卸了气,再无来时的笃定。

斟酌了片刻,那使臣终是不安道:“王爷,和谈于两国而言,实是百利而无一害。大胤当今陛下初登大宝,根基未稳,我国主乃是不愿见两国百姓受大战牵连,民不聊生才有此一提。今日您既瞧见突厥的诚意……”

“诚意?”明砚舟掀起眼皮,周身威严再不遮掩,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若本王未曾记错,如今与过去截然不同,现下乃是我大胤占了先机。”

他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和谈书,厉声道:“可你突厥倒是可笑得很,你未经通禀便大胆闯我营帐,加上和谈书上一句免我大胤朝贡,在你眼中这竟然算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