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并未松手:“此处无人,你不必强抑悲伤。”
“不是悲伤。”明砚舟抬眼看向远处的院墙:“只是有些无所适从。”
他只觉人性荒诞又可笑:“权利果然是人世间最诱人的东西,为了它,礼义廉耻这些都可以不要。”
容昭察觉他骤然绷紧的情绪,她又走近些,大着胆子环抱住他的腰。
脑袋枕在他胸口之上,耳边心跳急促,她低声安慰道:“信我,这些都会过去的。”
明砚舟那些混乱的情绪一下便被她这句话抚平,他垂眼看着她的发顶,挣扎许久终是不想再管那些男女大防,只抬起手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廊庑之下有风渐起,二人拥抱的身影被烛火投在石板之上。
密不可分。
明砚舟瞧见她衣裳单薄,不由低声道:“回房中去吧,莫要着凉了。”
“你之后打算如何?”容昭松了手,抬眼望进他的眼中,只见其中是一片深沉。
“还没想好,可我不想再为这样的王朝卖命。”
风将他的发吹乱了一些,她瞧见便踮起脚尖为他整理好:“那你等等我。”
“什么?”声音太轻,他并未听清。
她又笑起来:“没什么,天色不早,我回房了。”
明砚舟探究般地望着她,见她神情无半点异常,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点了点头。
陵游当晚便在张覃府中书房寻到了那封信并那医正的手稿。
明砚舟仔细翻看后,确认张覃未曾撒谎,他透过轩窗望向庭院,神情早已无任何温度。
……
两国联姻婚期将近,突厥国主又遣人送来一封国书。
国书之中先是对大胤的慷慨大肆褒奖,随后又提及完颜芷以大长公主的身份下嫁大胤,乃是突厥为保两国盟约长久,而向大胤献出的十足诚意。
而大胤恪亲王本就不是嫡子,更不是储君,身份与完颜芷并不匹配。国书上虽寥寥几笔,但言语中敲打之意甚浓。
荣成帝看过后又是气急,心中对明历更是不满,但又碍于完颜芷的身份,到底不敢将之摆在明面上。
明德知晓了国书的内容,他眉眼瞬间便冷了下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矫饰
延亲王府中幕僚见状大气都不敢出,明德看着他们一个个如同鹌鹑一般,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他冷眼扫视过众人:“诸位先生如今可有何高见?”
堂下鸦雀无声。
明德心中的怒气已无法掩藏,他厉声道:“平日里为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常常见你们争得面红耳赤,怎么本王要请尔等出谋划策之时,便一个个如同哑了一般?”
那些面孔如今真是越瞧越碍眼,他大手一挥,高声呵斥道:“都给本王滚出去!”
杂乱的脚步声响了片刻,殿中归为寂静。
明德独坐着在桌案之后,面容笼在昏暗之中,整张脸更显阴郁。
有得宠的美妾大着胆子将热酒置于他身前,又塌了腰肢跪在他脚边,柔声道:“王爷因何事烦忧?”
她本极为受宠,明德对她一向是好颜色。可今日不同,他一双眼中俱是冷意,直冻得她一哆嗦,那双保养得宜的手再不敢攀于他膝上。
明德眼中泛起焦躁,他一拂袖,站起身便朝外行去,语气中尽是不耐烦:“莫要跟来!”
那美妾从未得他如此冷脸,她心下一颤,瞬间便瘫软了身子……
明德匆匆入了宫。
荣成帝正在养心殿中批阅奏折,听闻他求见,手中笔尖一顿,狼毫之上蘸着的朱砂无知无觉地滴落,顿时污了他手下的纸张。
古齐月站在一旁冷眼瞧着。
片刻后,荣成帝稳了稳心神,这才宣明德进殿,他随手将笔架好,遥望着那道殿门。
明德神情并无异常,他手中捧着一只木椟迈过门槛。
他先行了礼,随后才笑着开口道:“父皇,您瞧儿臣寻到了什么?”
荣成帝看着他,面色渐渐缓和些,他站起身走下御座,声音中满是慈爱:“寻到了什么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明德待他走至身前,这才献宝似的将木椟打开,里头那株老参顿时落入了荣成帝眼中。
明德神情中略含着几分激动:“王医正前些时日嘱咐儿臣寻些百年老参入药,称对您的咳疾有益。儿臣得知后便派了人四处去收,近日总算得了一株。”
明德将那木椟双手捧着呈上前:“父皇您先用着,儿臣再想想法子多去寻些来,定要治好您的咳疾,如此才可庇佑大胤长盛不衰!”
荣成帝闻言,神情之中已满是动容,他垂眼看了那木椟许久。
百年老参或不算极其珍贵之物,可明德这份心倒是难得。
沉默了许久,他才让古齐月收起来,随后抬手拍了拍明德的肩膀:“你有心了。”
“儿臣只盼着您身体康健。”
荣成帝十分受用,但想起那份恼人的国书神情又是一黯,片刻后才叹了口气:“若玄止如你一般令朕省心,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