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微凉,力道又轻柔,虞兰川顿时起了一身的战栗,他深吸了口气:“我是男子,身上有几道疤痕无碍的。”
李玉棠手中动作不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个‘孝’字么?”
虞兰川喉间一哽,他说不出一句辩驳之言,便由着她去了。
李玉棠替他换了药,又用纱布仔细包好,这才直起身:“伤口恢复得不错,这几日仍是不要碰水。从今天开始,可两日换一次药了。”
虞兰川站起来,朝她微微颔首:“多谢。”
“不必客气。”李玉棠低头收拾着医箱:“容昭已然大好,府医也已回府,我以后便不来了。”
虞兰川闻言一愣,片刻后才点了点头:“如此也好,耽搁你这些日子,我也十分过意不去。”
“举手之劳罢了。”李玉棠收拾好了医箱,想了想又将那瓷瓶放在石桌上:“这膏药你若愿意用便用,不愿意用也可将它弃了。”
虞兰川抬手便将那瓷盘握在手中,眼中漾起笑意:“这样好的药,怎能丢弃?我定会日日搽的。”
李玉棠背起医箱,随后朝他福了一礼,敛下的眉眼中看不出情绪:“虞大人,告辞。”
说完她便转过了身,粉蓝色的裙衫下摆被风扬起,露出里头月白色的绣鞋。
虞兰川见她就要离开,不知为何突然出了声:“李小娘子。”
李玉棠闻言脚步一顿,她转过身,眼中映着些疑惑。
“你可是要离开汴京了?”
李玉棠思索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尚未想好。”
虞兰川听清她的回答,终是点了点头,到底未再说什么。
李玉棠见他如此,便转身离去了。
……
虞兰川这几日都在审问张覃。
明砚舟并未将张覃关押在刑房之中,而是替他准备了间屋子严加看管。
他的态度一日比一日松动,但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愿开口。
虞兰川想了又想,他抬手解开了李玉棠方才裹好的纱布,那道狰狞的伤口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伤口还在隐隐渗血。
虞兰川便如此走进了张覃的房中。
屋子中只有一张床塌,一张桌案及两把圈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张覃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但他并未抬头。
虞兰川早已习以为常,他走至桌案旁坐下,那只伤了的手便撑在了桌案之上。
金创药的味道并着血腥味扑鼻而来。
张覃隐隐拧紧眉,他方抬眼便瞧见了那道伤口,呼吸顿时一滞。
虞兰川见状便笑道:“大人无须紧张,当日那一剑最终是落在了我身上。”
张覃紧抿着唇,心头急跳。
“那时倒也是极为凶险,若我不曾挡在你身前,想来你我今日定无缘相对而坐,谈天说地。”
见他未曾有反应,虞兰川又叹了口气:“只是,我救得了你一次,却绝无可能再救你第二次。同样的,泰亲王府能护住你一时,又怎能护你一辈子?”
张覃掩在袖中的手早已握紧。
虞兰川瞧着他:“大人,您可知当日您的死讯传出的那日,朝堂之上是何反应?”
张覃这才抬头,他极力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什么?”
“左景岳担忧的是都察院监的修缮钱财;柳青河明哲保身,其余数十文官也未曾替你说上一句话。当日若非冯玉大人开了口,想来陛下都未必会让刑部查你我之死是出自谁之手!”虞兰川眼神陡然凌厉:“即便如此,你还要替那人扛下罪名吗?”
“你觉得自己可笑吗,为他人做嫁衣?”
……
一炷香之后,陵游仓皇去寻明砚舟,面上神情振奋。
见明砚舟正在厨房吩咐厨娘包馄饨,他凑近些,附耳低声道:“张覃招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密辛
明砚舟步伐匆匆,待他行至张覃所在那间屋子之时,恰好瞧见黄柏引着容昭朝这而来。
他面上紧绷悄然而逝。
容昭身着藕色春衫,配着条碧绿的曳地长裙,俏生生地站着。
褪了病气,她一双眼明亮至极。
明砚舟含笑望着她,见她行至自己身前才温声道:“日日在府中,可觉得闷?”
“不会。”容昭摇了摇头:“闲暇之时我可以读些兵书,还可以做些女红,并不觉得沉闷。”
“这二者极为伤眼,你大病初愈还是要多加休息。”
“我有分寸。”二人并肩朝那间屋子走去,容昭看着不远处阂紧的门:“听黄柏说,张覃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