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翕合的嘴唇,弯曲的双腿,以及轿车里无声?的眼泪,无一处不?在告诉谢韶筠,池漪很难熬。

谢韶筠沉默的看着这样震碎骄傲的池漪,她没有?再试图把池漪双腿扶正,并从旁边座位跳开,没有?坐到池漪腿上,而是选择更为稳定安全的飞机舷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池漪表情好像比刚才要?更难过一点。

谢韶筠垂头忍住没有?去可怜她,可是临到飞机降落时?,下坠带来强烈的失重感,叫谢韶拉住扶手,被迫侧过脸,看到了池漪。

池漪维持着那个姿势,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桌面上的癌症临床参考案例,她没有?再翻看一页。

医生提醒飞机降落,叫她把书收起?来。

她也没有?应答。

谢韶筠看着这样的池漪,一点办法?都没有?,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对不?起?啊,池漪。”谢韶筠叹气: “我不?该喜欢你的。”

如?果没有?崩人设,打?破规则,池漪应当不?会这样痛苦。

谢韶筠没有?晃动小腿了,她把睫毛垂下来,对池漪的痛苦感到抱歉。

无可奈何向她保证:“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了。”

池漪掀开眼皮,看了眼舷窗的位置,她把手边的咖啡拿起?来,喝光了。

谢韶筠见她没说话,认为池漪不?可能听?见她讲话,便把头侧回来,看窗外乌漆嘛黑的天空。

她没有?回头,所以也没有?看见池漪用非常厌烦的表情对着这处舷窗的位置蠕动了下嘴唇。

不?多时?,谢韶筠听?见身?后的池漪说:“你快点消失吧。”

谢韶筠一刹撑开眼,猛地回头,池漪目光不?出意外盯着她这一处,但是没有?焦距,代?表看不?见谢韶筠。

这叫谢韶筠心?情起?伏了两下,她凑到池漪身?前,不?确定地在池漪眼前晃了晃,没有?眨眼,她没有?反应。

谢韶筠抿着唇,盯住池漪的眼睛,不?放心?试探她:“你能听?到我讲话?”

池漪把手里书籍攥紧捏在手中,边角已经被磨出粉末了,她也没有?松开,不?再看这团黑色的幻觉。

从车里到飞机这一路,这团黑色的幻觉始终没有?离开过。

她坐在车里最边缘的位置,距离池漪很远。

她有?过很多次要?跳车的行为,对池漪避之不?及。

池漪对她说樱桃的回忆,她厌恶的飘到了车外,但很快被拉了回来。

只有?登机后她才凑近池漪身?边,可是她好像很烦池漪说喜欢她,她又飘走了。

池漪起?初没有?想打?扰它,因为它真实的还原了如?果谢韶筠还活着,应当对池漪避而远之、疏离冷淡的状态。

之所以确定她是幻觉,是因为她说话的声?音是谢韶筠的声?音,但她是一团没有?脸和手脚的模糊黑色物质

所以池漪能够很清醒的、不?荒唐的冷静对待它。

池漪想,这应当是自己精神类恶疾在生命最后,往她脑海里投放的最后的挣扎。目的是为阻止她轻生,亦或者加速她灭亡。

飞机落地,失重感消失。

池漪嘴唇苍白跟医生打?了招呼,她问要?不?要?送医生回家,医生拒绝她,并担忧问,你没事?吧。

池漪说“还好”、“那我先走了”

随后安排司机到出站口等她。

从始至终没有?跟黑色幻觉的“绝情谢韶筠”说任何话,因为无法?开口。

还因为幻觉刚才十分厌恶对她说:“池漪,我不?应当喜欢你。”

池漪需要?花费极大的克制才能按捺住自己,不?把精神恶疾幻化出来的绝情“谢韶筠”虚影给驱散。

就在刚才,她甚至急于要?跟一个恶疾去辩解,驳斥它,说出“谢韶筠不?要?不?喜欢她”这种无耻的话。

池漪感到脑袋里充斥着,恶劣的、不?应当有?的、丑陋不?堪的不?甘心?的愤怒。

索性她张嘴时?,连空气都认为她的行为好笑之极。

从最后一次见谢韶筠,离开时?,她忽略屋里马桶冲刷的声?音起?,从电梯里她忽略医生的欲言又止起?,从她沉浸在离婚生气,等待谢韶筠主动认错时?,忽略掉谢韶筠日渐消瘦的身?体起?。

她便已经丧失为自己争取喜欢的权利了。

想到这里,氧气开始像刀片翻滚刮入肺腔,喉咙里溢出腐肉烂掉的恶臭。

池漪冲入机场卫生间,她把谢韶筠关在隔间的门外面,自己单独进去,在里面呆了很久都没有?出来,时?间过分漫长。

门里只有?马桶冲刷的水流。

谢韶筠望着那一扇紧闭的隔间,等待了很长时?间,最后没有?忍住,穿过门飘进去。

她看见池漪跪在马桶前,唇角干裂地像是一块皱掉的橘皮,口红被抹去了,粉色的唇瓣失去颜色,正抖动着,吐出黄色汁水。

褐色的方快地砖上,她两条笔直纤细的双腿蜷曲跪在不?知道有?多脏的地面上,应当吐了很久,因为马桶里全是黄色的胆汁。

池漪没有?抬头,头发挽在脑后,频繁的低头,抬头,凌乱的头发贴到脸上。

谢韶筠忍不?住烦躁地闭了闭眼,心?底涌上诸多不?合时?宜的责备与愤怒。

一方面责备池漪,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明明死前一直反复多次告诉她,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