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在镜州长大,并不是灵曦山人,对这里的故事是接手别墅后,现跟本地人打听的。他为了显得自己专业、渊博,算是死记硬背了很多东西,今天第一次拿出来显摆,结果越说越不对劲,故事里的封建迂腐思想太重,的确经不起任何现代思维的推敲。
棠棠偷笑着削好了苹果,切下一块,用牙签叉着递给廖筠,小声夸她:“筠筠,你说话太犀利了,我第一次看到老板吃瘪。”
廖筠咬得苹果嘎嘣脆。
苏景时郁闷得要命:“我不讲了!烦人。”
邵敏无奈地摇了摇头。
店里安静下来,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棠棠切了满满一盘子苹果,再次跟廖筠闲聊起了一些有的没的。
棠棠说起自己的家里人,一有空就催她去相亲,她才刚大学毕业,前阵子亲戚竟然给她介绍了一个三十多岁瘸着腿的tony,还说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给的彩礼多,气得她都不想回家。
廖筠开导她:“催婚啊,就像一场大家心知肚明的诈骗,要是这个tony真会疼人,还拿得出那么多彩礼,他急着娶你干嘛?娶你回家疼你?他闲的?白天累死累活工作,晚上就想给你当牛做马,伺候你这个没有感情的陌生女人?动动脑子都知道不可能。所谓的结婚幸福,大多是一些绑着鲜花的枷锁,看起来美好,却是拿你当肥料。你不上当,说明你读书有用,你聪明。”
苏景时对廖筠的语言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忍不住反驳:“不是,那照你这意思,众人皆醉你独醒,结婚就是上当,结婚就是读书没用?你对男人的看法也偏激了。”
“我可没这么说,”廖筠故作茫然地看向他,“你是不是二极管啊?我不喜欢黑色就一定喜欢白色?世界上就不能有五颜六色?我爸也是男的,我爷爷也是男的,他们不是坏人,我干嘛说他们?你是想挑拨男女对立吗?”
苏景时又被噎住了,嘟囔着:“你!你一天天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没见你有什么能耐,还不是在我们店里做临时工,纸上谈兵谁不会。”
廖筠调查过苏景时,知道他自己没文化,但有很强的学历崇拜,于是故意逗他:“那,在苏老板你看来,能耐的标准是什么?我高考保送云州理工大,今年刚从锦城大学金融系研究生毕业,算有能耐吗?如果我不来这里,你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见到我,能碰到我来,是你的能耐。”
苏景时果然呆住了,震惊地转过头问邵敏:“你听见了吗?她高考保送,今年刚研究生毕业,竟然来我们店里当咖啡师?是她脑子有问题还是我耳朵有问题?”
邵敏的嘴角不自觉地挂着一抹浅笑,听到苏景时的问话,淡淡地回应:“可能你脑子的问题多一点。”
苏景时顿时炸毛:“你你你!她嘲讽我,你还笑!”
邵敏一愣,嘴角的弧度当即抹平。
刚才他并未察觉,在廖筠跟苏景时对战的时候,他的心态一直是向着廖筠的,廖筠攻击,廖筠得意,廖筠完胜,廖筠逗着苏景时玩,他便跟着廖筠傻傻地开心。
就像过去偷偷仰望她的无数次,在他的心里,廖筠象征着绝对的善良和正义,她总是对的,不对也不会错,她总是那么美好,可以让他无条件放心地追随。
垂下睫毛,邵敏沉着脸看着ipad上的草稿,潦草的线条,勾勒的分明是她的侧影。
很烦。
立刻选择退出,但点了保存。
第60章 小狗发抖的左手用力捏住他的主人
廖筠虽然喜欢逗别人玩, 但是到了棠棠的上班时间,她还不至于挑衅苏景时。
点了两杯咖啡带走,她正打算跟阿杨去别的地方转转, 苏景时却追了出来,用胳膊挡住门叫住她:“哎!咳,我说,哥们儿。”
廖筠看他:“哥们儿, 我知道你语言组织能力不强, 叫我是想跟我打招呼, 但我是女的, 你至少应该喊我‘女士’, 这是基本的礼貌。”
苏景时立马改口:“好!女士, 我没别的意思, 我语文不好,你高材生就别‘欺负’我了, 我是真心服了你了, 完全服!”
廖筠忍俊不禁,歪了歪头打量他,看他这马尾辫梳得还怪可爱的:“找我什么事?”
苏景时往后门指了指:“去里面聊?”
廖筠倚着门框:“就在这吧, 我朋友在外面,我们下午有别的安排。”
“……也行,”苏景时一咬牙, 就是觉得当着邵敏和棠棠的面有点不好意思, 支支吾吾地说, “那个, 你,真的高考保送云州理工大?”
“是。”
“那你是学理科的对吧?”
“对。”
“那你物理, 地理什么的,还有数学,是不是都特别好?”
廖筠皱眉:“你问这些想干嘛?”
“帮我妹补习吧!”苏景时突然掏出钱包,“价格你定,不用去我家,线上就行。”
“……你妹妹多大?”
“刚上高二,学习很好的,这可是我们家唯一一个有希望成为高材生的苗子,脾气特别刁钻,跟你一样,一般老师辅导不了她,但是你肯定行!”
这种把高中地理说成理科的笨蛋,不会夸人就算了,廖筠不想多跟他一般见识:“苏老板,你不知道现在高考已经改制度了么,她这一批应该不分文理了,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但看在你妹妹是你们家唯一一个聪明人的份上,不如先跟她商量一下。”
苏景时愣愣地眨了眨眼:“什么?不分了?不分了怎么考?我怎么没听说过?”
廖筠叹气:“还是那句话,你先去问问她吧。”
“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分的?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苏景时想一出是一出,打着电话往外走。
廖筠跟棠棠告别,离开时,邵敏仍然一声不吭地坐在那玩ipad,仔细看了一眼,好像是在画画,用的是左手。
昨晚他们不欢而散时,他拿咖啡用的也是左手。
现在想想,他当时的表现不太正常,有点像创伤后应激反应,明显是在排斥她。
或许这两年的恢复治疗,已经让他受够了病态阴影的折磨,终于想要变成一个有尊严的正常人了,所以即便他放不下也依然没有去找她,反而是避着她,无视她,让自己减少跟她接触。
这种生理性的矛盾,她倒是很能理解。
过去那些因她所受的伤害,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付出了怎样卑微惨痛的代价,而一个想要求生的人,首先应该做的就是断掉痛苦的根源。
好心来说,廖筠确实觉得彼此再也不见才是最好的。可是造化弄人,他们还是毫无预兆地见面了。在这么一个偏僻小众的鬼地方重逢,就像陷入了一座被宿命笼罩的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