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早之前方承安就拟好了遗嘱,晚点时候律师来宣读遗嘱,他的一部分财产留给周融,剩下一部分捐给生前任职的某大学哲学系。
周融始终很冷静,他早已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爱人离开的场景了,但直到等到律师离开以后,他才忽然蹲到地上哭了起来,就像刚反应过来方承安真的不在了。
“……他明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他指的是方承安留给他的财产。
方桐秋眼眶也是红的,强撑着安慰他:“他只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一点。”
在整理方承安遗物时,方桐秋发现之前夹在书里的那张照片已经不见了,角落的垃圾桶里多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灰烬。
“以前他跟我说过,有天他要不在了,希望我能把他的骨灰带回国。如果没办法就洒进海里,他说这样总有一天能顺着洋流回去的。”周融脖颈上多了一条项链,那是方承安的遗物之一,“那时候我还笑他,年纪轻轻的说这种傻话做什么,后来才知道那时候他已经查出来生病了,只是没告诉我。”
方桐秋心中感慨万千。
最终方承安的骨灰是方桐秋带回去的,这边还有一点事要处理,周融没跟他一趟航班,而是由方桐秋先回了国。
小叔去世的消息他已经告诉了家里,上飞机前也告诉了黎晔、凌肃和张凝远,然后把手机关了机,开始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
他从来没有像这么累过,创业初期那段时间也累,常常回家沾床就能睡着,但那种感觉和现在不一样,方承安的离世对他打击太大了。
小叔不仅是他的亲人,也是他的榜样和引路人,现在似乎这条路上周围的灯都暗了,只能靠他摸索着走下去了。
灵堂设在方家老宅,方家向各界发了讣告,虽然方承安这些年不在国内,但毕竟方家的地位在这里,前来悼念的人不少,有许多是方鸿和方继荣的朋友。
再见到周融时,他穿着一身黑走进来,才两天不见人就憔悴了很多,在众多菊花的簇拥中献了一束白玫瑰。
方令羽小声问方桐秋这是谁,方桐秋告诉他是小叔的爱人,方令羽的脸色就变得很吃惊。
方鸿和方继荣倒没说什么,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都没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尤其是方桐秋跟他们说过,方承安生病这段时间都是周融在照顾的,他们对周融很客气和感谢。
黎晔身体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他走到方桐秋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了声“节哀”。
方桐秋有点勉强地冲他点点头。
等他走了没多久,方令羽说要接个电话,跟着出去了。
凌肃因为工作耽误了时间,来得晚了些:“对不起,最终还是没帮上什么忙。”
“别这么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方桐秋是真的要谢谢他,“抛开我小叔的事不说,你帮我照顾Leo我还得谢谢你呢。”
凌肃就笑了:“那你改天请我吃饭吧。”
“好啊。”方桐秋一口答应,想了想说,“不过要等段时间,恐怕最近我没心情。”
凌肃说:“没问题,多久我都可以等。”
方桐秋没想到张凝远也来了。
那是天色将尽的时候,客人陆续走得差不多了,方桐秋让长辈们先回去休息了,方令羽一个电话接得没了人影,偌大的灵堂只剩下他一人了。
张凝远就是这时候来的,穿了一袭黑衣,庄重而严肃。
他的目光落在方桐秋身上,本来合身的衣服如今显得有些宽大,才短短不到一个月,方桐秋就消瘦了很多,脸上挂满憔悴。
他走过去,滑动喉结想说什么,最终也只说出来一句:“节哀,要保重身体。”
方桐秋很久没休息好了,红血丝衬得整个眼睛都发红,开口声音也是哑的:“嗯。”
他好累,好想靠着张凝远宽厚的肩膀睡一觉,就跟以前那样。但他只是盯了张凝远的肩膀一会儿,没有这么做。
张凝远却好似误会了,看他红红的眼睛以为他想哭,忽然把手掌放到他的脑后,将他的头轻轻按向自己的肩膀。
“没事,哭吧,没人会看见的。”
方桐秋在他怀里抖了一下,因为这句话他倒真的想哭了。
然后他就感觉到张凝远的手掌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头发,耐心而温柔,手法有点像在撸一只炸毛的猫。
他就这样静静在张凝远的肩膀上闭眼呆了一会儿。
外面传来动静,方桐秋才把头从他肩膀移开,本以为是来悼念的人,结果是方令羽回来了。
方令羽见过张凝远,一眼就认出来了,跟他打了个招呼,张凝远也冲他点了点头。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他失踪太久,方桐秋问他。
“接了个电话,后来被他们叫去帮忙了,刚把我放回来。”方令羽见他这几天劳累过度,很懂事地说,“哥,你也休息会儿去吧,我在这里就行。”
方桐秋真挺累了,就没推辞。
他和张凝远走出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路灯照出两人的影子,张凝远问他:“要回澜庭吗?”
方桐秋摇头,晚点他还要替方令羽:“这几天我都在这边住。”
但现在他不想回房间休息,又怕在门口站着被他爸妈看见,就说:“去车上休息会儿吧。”
方桐秋拿车钥匙开了锁,他们钻进车后座。在没人能看得见的地方,方桐秋就真撑不住了,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疲倦压得他难以喘气,往张凝远肩膀上一靠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听见张凝远在叫他,醒来发现车子已经不在原地,他枕着的也不是张凝远。
张凝远叫醒他:“在车上休息不好,我在附近开了个钟点房,上去睡会儿吧。”
方桐秋点点头。
他还没完全睡醒,人还有点懵,下车的时候头差点磕到车顶,张凝远反应很快地帮他挡了一下,于是方桐秋的头就磕在了柔软的手掌上。
磕得这下很重,他立刻问:“手没事吧?”
张凝远关上车门,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