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1)

但张凝远不同。

他大可以不用忍受孤独、冷眼、对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怀疑,甚至是众叛亲离,因为他本来就是直男,大可以走一条正常且光明的坦途。

他是没有选择,张凝远有。

所以,即使张凝远不喜欢他,方桐秋也能理解。就是想到这一点,会令他有点难过。

这点难过不多不少,刚好足够麻痹一颗心脏的剂量。还不足以让他整个人瘫痪到什么事都做不了,但有点像早年落下的隐疾,一到某个特殊天气就开始隐隐地痛。

以至于以后的每一次,一痛就会想起,一想起就会痛,如此循环,直到有天完全治愈,或者彻底遗忘。

他跟廖天分手的时候并没有这种后遗症,大概是真的没有感情了,拉扯只会觉得无趣,那种最后不欢而散的结局,他不想落到自己和张凝远身上,不如好聚好散。

这是海市最冷的一天,外面飘着雪,天寒地冻,会场里却愈发热起来,单穿一件衬衣就足够。

方桐秋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应付着来打招呼的人,直到他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决定去吹吹风。

服务生指着的露台的位置,正是张凝远背影消失的地方。

方桐秋心中又暗自燃起了一缕幽暗的烛火,由内而外地烧灼着他,驱动着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外面雪下得很大了,若不是晚上,站在露台的边缘往远处看定能看到一座白茫茫的海市,现在只能看到各色的灯光交织闪烁着,编织着一场多彩的幻梦。

外面又很冷,方桐秋一时没适应过来,风一吹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才把外套重新披到身上。

露台不算大,所及之处再无他人。

想想也是,这么冷的天气,除了他这样闲着无聊疲于应付的,还有谁会出来受冻?

手里的酒逐渐冷了,炙热的身体也一点点冷下来,甚至冷得太过了,等他盯着远处的渔火走神了几分钟,手指的关节已经冻得紫红了。

“这里很冷,还要站多久?”

张凝远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刚落在方桐秋睫毛上,还未来得及融化的雪随着他的出现一颤,紧接着消融在了方桐秋的眼睛里,冰凉的,湿润一片。

他表现得很惊讶,跟没看见张凝远往这边走似的:“不用陪领导了吗?”

“你说王兴?”张凝远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瞥向别处的,不经意间才转回来,落在他身上,“王经理有事被叫走了,我随便转转。”

“那挺巧。”

今晚张凝远应该喝了不少酒,隔着不远的距离,方桐秋能闻见他身上浓重的酒气。这是很少见的,因为他们在一起时张凝远虽然常加班,但很少有应酬。

方桐秋怀疑他被迫喝了不少酒:“我没想到今晚你会在。”

张凝远没抬头,盯着手里的酒杯:“公司安排的,让我跟着王经理多见见世面。”

这说明上级有意提携他,方桐秋点点头,为他感到高兴,但也没有更多的话。此时他们似乎聊什么都不合适,关心不合适,漠不关心也不合适。

最终,方桐秋仰头喝了口杯里的冰酒,太冷了,冷得他胃里一阵痉挛,此时只想喝一杯张凝远递过来的热水。

“最近还好吗?”

张凝远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多的回答。

好,或者不好,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不好吗?日子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家和公司两点一线,他可以不用再去酒吧打工,也可以不用每天奔波于医院,甚至偿还完了他用好些年才能偿还清的债务,跟谁都两不相欠,一身轻松。

可是好吗?他不知道。

有些夜晚他会睡不着觉,辗转反侧半个夜晚才能入梦,梦见的东西都很零碎,组不成完整的情节。

有时候他会梦见方桐秋,梦见他们在床上缠绵,梦里方桐秋的表情真切又痛苦,他低头去吻,什么也没有吻到。

梦醒了,枕边空空荡荡,一切都结束了。

雪一直在下,方桐秋背靠在露台边缘,雪花不可避免地飘到了他的头发上,积成银白。

张凝远看着他冻得通红的手:“外面很冷,进去吧。”

是很冷,方桐秋穿得并不厚,整个人都快冻僵了,连酒杯都拿不稳了。

可他还不想进去。

里面虽是温暖,他可以是方总,是方先生,可他不能是方桐秋。

见他没动,张凝远拧了下眉:“不想回去?”

方桐秋说:“里面太热了。”

张凝远想了想:“在这儿待下去会冻感冒,上面有休息室,我带你过去。”

方桐秋点了点头。

他们没有回会场,从露台旁边的楼梯穿了过去,张凝远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方桐秋只需安心跟着他走。

“以前有两次公司的大型活动是在这里办的,休息室就设在这里,今天都在楼下,不会有人上来。”张凝远拿卡刷开了房间,“里面没开暖风,不至于太热。”

方桐秋说了声谢谢。

他们保持着一种疏离又客气的关系,比朋友远一点,又比陌生人近一些。

张凝远的态度从始至终没怎么变过,不冷不热,方桐秋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还是仅仅是对他。

“刚才的热水是你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