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使出了全部力气,蒋璟言像被牢牢钉在座位上,掌心摁在她后背,手背的血管蜿蜒,混着水痕。
门外的佣人低声喊了句,“严家的人说来接清儿小姐。”
蒋璟言一顿,拽起她,遏制不住的躁火。
陈清抬头,血丝布满眼球,注视着,“是我联系的,两日前,严柏青曾说希望我告发蒋伯伯,拖延了这么久,一切都是刚刚好,我只有成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才有希望接触到最核心的部分。”
“陈清。”
“你听我说。”她执拗起身,攥拳垂在身侧,“我的决定,与任何人无关,你既然同意我和你分开,自己去搜集陈家的证据,这次也是同样的。蒋璟言,我长大了,你教过我的。”
庭院外响了两声鸣笛,兜里的手机也闪着屏。
陈清擦了擦脸,转身,面对调查组的工作人员,“麻烦了。”
出门之际,梁晶和唐萧明同时赶到。
陈清对他们点点头,隔着落地窗,她再一次凝望屋里的男人,他一动不动,垂着脑袋,犹如万念俱灰的一具空壳。
陈清本想悄悄离开,但有些话不对蒋璟言说清楚,她不放心。
外界传言,蒋先生铁面无私,不近人情,再好的关系,再亲的亲戚,找他走后门,开绿灯,没有一次成功过,就连蒋夫人被陶家牵连,接受调查,他也不徇私。
他这些年,地位显赫,能力出众,很少有身不由己的时刻,陈清了解他会自责,会内疚,这才特意留了见面的时间,亲口劝慰他。
陈清看了会儿,指甲掐进手心,迈步离开。
直至引擎声响起又远离,蒋璟言身躯陷在沙发里,始终不与任何人交流。
唐萧明拍拍他的肩膀,“璟言。”
他不理会,唐萧明也憋屈,要说的话说不出口。
蒋夫人拢了拢披肩,“行了,陈清有这份觉悟,你应该庆幸,要入蒋家的门,空有皮囊哪儿行,你父亲都”
“够了吗。”
她猛地顿住。
蒋璟言双眼通红,气焰嚣张,“您以为,蒋家是什么好地方,跟了我,又是什么好下场。”
蒋夫人晓得他有怨气,没想着激怒他,讲事实摆道理,“陈清既然和你有情,当初我如何劝,她非要留下,既然如此,她就该背负这些,不然,只顾谈情说爱吗。”
“是我强留她。”蒋璟言望着空荡荡的双手,哑着嗓子,“是我从小养着她,是我在她长大后,一遍一遍确认她的心意,是我亲手给她戴上的枷锁。”
唐萧明死死按住他,“璟言!你别胡说了…”
梁晶不知这两人之前的关系,听到这儿,也明白了,之前那些桃色谣言,竟然是真的。
蒋夫人站起,挡在蒋璟言面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还嫌蒋家不够难堪吗!”
她简直怒不可遏,扬手要搧巴掌,触及到他眼里的悲凉,一时不忍心,愤愤放下。
这段感情,起初发展的势头就比较敏感,见不得光,本来只要咬死不承认,蒋璟言又找好了搪塞外界的理由,大可以将前六年二人的关系隐瞒住。
梁晶在,唐萧明在,满屋的佣人保姆都在,他宣之于口,是直接把话柄拱手让人。
“我后悔了。”蒋璟言扶着唐萧明站起身,仿佛抽尽一切力气,“你催我送走她,我应该听你的。”
男人侧脸线条紧绷,踉跄着向地面栽去,呕出一滩浓黑的浊血。
第234章 婚戒
调查组没留陈清太久,核实了录音及证据后,派人送她离开。
严家的车悄然匿在道路尽头的阴影里,她当时从御府出来,当着那人的面儿被带上省厅的车,严柏青大约已经收到消息,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陈清茫然站了一会儿,站得身子发冷,走过去。
司机蹲在路边抽烟,看见她,扔了烟头,“陈小姐,严先生刚进市区。”
“要等他吗。”
“我直接带您回严家?这个点儿了,学校宿舍也进不去了。”
陈清没回复,拉开车门,“等他来吧。”
司机应了一声,守在车旁。
她累极了,脑袋抵着车窗,冰得脑门麻木冰冷,其实今天什么都没做,上午送蒋璟言出门后,和琴姐把家里的东西清点了,下午,她在琴房待了一阵子,16岁那把用来收藏的黄花梨二胡,被蒋璟言从洲南带来了,她取出来擦拭检查,在柜子最深处发现了两枚婚戒。
陈清攥着胸口的衣襟,眼球胀痛,哭不出,喊不出,明明万籁俱寂,可她听得到浑身在筋骨断裂粉碎。
不出半小时,车子后方打来两束车灯。
惨白的光影深处,有个男人风尘仆仆,挺括的肩膀沾了潮气,藏蓝色西服在斑驳月光下披着色泽,矜贵端方。
“清儿。”
后排里那一小团影子缓慢挪动,推门,严柏青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睛,语气不轻不重,“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就擅自行动。”
陈清凝视他,嗓音晦涩,“琴行老板,是你转移的吗。”
夜太深,男人的眼神晦暗不明,“先回家。”
“我没有家。”她声音飘在空中,“罗太太给我留的房子,被蒋夫人找到了,她带人找我兴师问罪,严先生,我为什么没有家,你知道吗。”
严柏青怔在原地,单手撑在车顶弯腰,凑近看她的表情,倔强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