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无论蒋璟言如何解释,陈清不理睬,夜里背对他,不让抱,不让亲,好不容易睡熟了,他伸胳膊搂回来,陈清睫毛上还挂着泪,迷迷瞪瞪抓他衣襟。
蒋璟言心口堵得慌,其实他明白,她不是气恼自己隐瞒,是后怕。从前出任务,老罗喜欢讲故事,吓得她以为每次没音讯都是赴险,结束任务回家,她一定先绕圈检查,看胳膊腿儿全不全。
蒋璟言二十多岁时,正是热血最上头的年纪,哪儿危险朝哪儿扎,蒋仲易从不干预,蒋夫人心里担忧,嘴上不说,他也就没什么挂念,更谈不上提前报备。
看来以后不得不在意了。
次日早晨,二楼安安静静。
陈清摸另一侧床铺,温的,她洗漱完,走到楼梯口,客厅的交谈声逐渐清晰。
沙发里,蒋璟言睡袍大敞怀,唇边衔着烟,没用手扶,慵懒不羁的姿态。
他对面坐着两个男人,一位制服革履,一位深黑西装,看不真切样貌。
“张昭撂了,说经侦队动手之前,孔副董笼络了华盛公关部的经理做线人,线人联系到他,原本打算绑了你女人泄愤,顺便用那家离岸公司,把八百万转移到境外,你交的八百万赎金,恰好混淆了视线。没想到事后你紧追不放,逼得张昭找雇主求助,这才反咬你一口,我排查了,公关经理的地下情人,和孔副董太太见过面。”
蒋璟言拖来烟灰缸,眉宇间冷漠锐利,“张昭在这么短时间内突然变成离岸公司的法人代表,参与运货,区区一个公关部经理,他有这么大本事吗。”
黑西装男人抿了口茶,“我知道你怀疑谁,可怀疑是怀疑,证据是证据,他没有亲自出面,张昭和他也并无实质联系。”
“师哥手里多得是替罪羊,张昭能撑到现在不改口,估摸不晓得背后的人是他。”
提及严柏青,陈清眼皮一跳。西港码头的事果然和他脱不了干系,绑架的事卫音有私心,张昭有动机,孔副董有实力,他安排了这么多棋子,自己置身事外,坐观成败。
制服男人长叹气,“将近十年的战友,一朝变为敌人,你也不好受吧?”
蒋璟言将烟蒂戳灭,面孔古井无波。在这盘棋里,张昭绑的人不是陈清,算是虚惊一场,他不一定会紧追张昭不放,再加上当时严柏青千方百计要黄老板和纪明尹,倘若他的对策和重心有一寸偏离,西港码头这批货的嫌疑,洗不清了。
严柏青一开始就没想手软,战友与师兄弟的关系,早已灰飞烟灭。
蒋璟言摩挲下唇,若有所思,“师哥用西港那批货困住我,意在声东击西,洲南你们盯紧了,我让老罗安插了卧底,平民安全和抓捕同等重要,一旦有不对劲,先保护他们撤退。”
“那是当然,省厅说你放话不管了,郑塬来劝都不顶用,我正愁怎么跟你谈呢。”
“等孔副董手里那八百万追回来,我确实不打算管了。”
制服男人一愣,久久没吭声。
陈清站得脚发麻,正准备回卧室,罗太太恰好出房间,“起来了?”
楼下男人齐刷刷看过来。
她尴尬笑。
蒋璟言招手,“过来。”
制服男人眼神在二人之间打转,“郑塬说你小子金屋藏娇,我还不信。”
陈清整理睡衣,规矩坐下。
蒋璟言捏她下巴晃了晃,“气消了吗。”
她不说话。
“瞧你们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蒋璟言半真半假埋怨,“媳妇儿都要跑了,我管那档子事儿做什么。”
第165章 想当家属吗
陈清耳垂粉红,面颊发烫,“你别胡说…”
“哪句是胡说?”
她又沉默。
蒋璟言起了兴致逗她,“反驳哪句?我改正。”
陈清气恼,“你愿意改正哪句就改正哪句。”
对面两个男人相视笑,调侃,“璟言碰上硬茬子了啊,这小女子可不比你手里那些兵,治得住吗?”
蒋璟言捋着陈清后背的长发,眼眸间满满的纵容,“惯坏了,脾气大。”
“我看你乐在其中!”制服男人食指隔空点了点他,托起茶杯,“男人成了家,要顾及的不止自己这条命,我理解,不过你也清楚现在省里的情况,组织上多少年才能培养出一个你,当初缉私队和反贪局跟孟老争着留你的位置,你非要下调华盛,省里按你心意特批了,眼下有些事,他们出面调查不如你方便,就当还个人情。”
“跟他们处不来,听不懂人话,比兵还难带。”
男人晓得他还在为陈清出意外的事生气,一步步放低姿态,“再有下回,我亲自安排,好不好?”
蒋璟言不言语。
陈清低头把玩他绕在腰间的手指,粗拉拉全是磨出的老茧。他不是贪生怕死、瞻前顾后的人,即便退了,有正事需要他,不等上头发号施令,他第一个冲,这两个男人找来,保不齐还是做戏。
迟迟等不到蒋璟言回复,两人败兴而去。
陈清捏住他食指,用力向后掰,嘎嘣一声,“拿我当幌子?”
蒋璟言闷笑,一秒收敛,“是真生气,让清儿挂山崖,我饶不了他们。”
“我又不是在乎那个。”她一根根手指掰开,脆响不断,“提前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郑哥能替蒋夫人传话,你顺带给我传一句,起码让我踏实些。”
“我安全与否,理应告知家属,想当家属吗。”
陈清侧目,视线撞上他眼底的深意,窗外暖阳洋洋洒洒闯入,隔着玻璃变得柔和,他面容冷硬的线条也柔和。
分明是一副祥和的画面,她脑子里却轰隆隆,心口直跳,嗓音细得发颤,“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