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犹豫地付出生命换来的,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可能”。

但无论如何,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滴答,滴答,时钟的秒针按部就班地走着。

被商叶初话中的含义所慑,在场所有人都半天没有说话。

徐瀚文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商叶初。在看到商叶初的脸时,微微皱眉。在看到商叶初的身材时,露出了不悦的神色。看到商叶初过长的头发时,脸上不满之色更甚。

郑博瀚面色沉郁,黑得能滴出水来。不知道商叶初这番话又怎么惹到他了。

刘子航傻了眼,一会看看商叶初,一会看看商叶初身后的魏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张晨神色颇为动容,看向商叶初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很好。小叶。”张晨兴致勃勃道,“你会说汝关话吗?”

商叶初心中一阵狂喜,按捺住情绪,沉稳道:“学过一些,我很喜欢汝关的文化。”

张晨用汝关话问道:“你最喜欢汝关的什么文化或者风俗?”

商叶初同样用汝关话回答道:“我最喜欢汝关的茶叶酥和羊奶泡子拌薄荷叶。以及福安响铃和汝琴奏出的音乐。”

商叶初的方言当然没有张晨那么流利,语速不快,有些发音还能听出普通话的影子。但每一个转折和调子都十分地道,没有生硬感。

“你觉得汝关怎么样?”

“我只来了汝关两天时间,但却感觉这里像我的精神故乡一样。非常惬意。”

没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老家,张晨意犹未尽,还想再问,郑博瀚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这段情节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你应该知道。”

来了!

商叶初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诚恳道:“确实比较粗糙仓促。比如只有一个警卫员看守李益明,是我想的简单了。这种情况下,必然是天罗地网。”

商叶初毕竟不是专业编剧,这两下子糊弄糊弄刘子航和张晨还行,在郑博瀚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

郑博瀚凝视着商叶初的脸,眼神锐利:“你的临场发挥能力不错,但这场面试招的是演员而不是编剧,刘主任说的有道理,冗余的问题确实存在。”

刘子航面色一喜。本来以为魏宣已经凉了,但现在看来,还可以挣扎一下!

“这段情节有炫耀之嫌。”郑博瀚的语调听不出喜怒,“你得拿出足够可信的理由说服我。”

商叶初看向郑博瀚的眼睛。郑博瀚也回望着商叶初。

这对师徒终于不再避嫌、矫饰,坦然地对视着,眼中闪着只有彼此才能看懂的东西。

商叶初别过视线,微微向前一步道:“郑老师说的没错。各位老师,这段情节并不仅仅是为了合理而设计,也不是为了夸耀我有写剧本的能力……”

“那是为了什么?”张晨追问道。

商叶初闭了闭眼睛,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东西。再睁开眼时,眼底所有的迷茫、忐忑、欲望都被压了下去,唯余一片坦诚。

“这段情节,是为了表达我的角色理解。”

郑博瀚站了起来,死死地盯住商叶初,手背青筋暴起,眼神堪称可怕。

“什么角色理解?”

商叶初用平静而坚定的语气,清晰地吐出了句子:

“我认为,像赤党党人这样的信仰者。他们的牺牲,最重要的并不是死得像个英雄一样悲壮、感人

“而是直到生命逝去的那一刻,仍然坚信自己脚下的道路,并为之燃烧一切,付出一切,没有颓然,仍在奋斗,九死无悔。

“到死都是战士。”

第224章 玻璃

话音落地,掷地有声。

郑博瀚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恍惚,连商叶初接下来的话,都没有听进去。

“我认为,战士的死并不一定非要有表演性质或者观赏性。”商叶初小心地斟酌着字句,“战士不是死给人看的。”

战士不是死给人看的!

张晨咀嚼着这句话,眼睛渐渐湿润了。

“你说的很对。”张晨的语气竟然和蔼了起来,与那张肃然的面庞很不相宜,“你这话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他是一个小村庄的干部,秋津市有一年发洪水,他下水去救人,把水中的孩子推上岸后,自己被水冲走了。”

张晨摘下眼镜,拭了拭眼角,“我们一家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身体被冲到哪里去了……他的墓里只有一件衣服。我一直为此遗憾。”

较真的人往往也是感性的人,张晨戴回眼镜,慢慢道:“直到听了你今天的话,我终于想通了。战士不是死给人看的。即便是不那么惊天动地的死法,也丝毫无损于战士的光荣你说的很对。”

商叶初微微动容,真心实意道:“您父亲也是个战士,还是个英雄。”

张晨戴上眼镜,又细细打量起商叶初来:“谢谢。你的身体似乎不太健壮,有增肥的打算吗?剪发可以接受吗?”

商叶初岂有不接受的道理,连忙点头道:“这是当然的,我非常尊敬……”

商叶初和张晨在这边聊得旁若无人,魏宣的处境顿时尴尬起来。刘子航见状,不得不咳嗽了一声:“好了好了老张,时间也不早了。既然小叶表演完了,咱们也撤吧?”

张晨皱了皱眉。就在这时,魏宣走上前笑道:“不如中午一起吃顿便饭?小叶,你也一起。”说着,笑看向商叶初。

魏宣一个人请面试官们吃饭,难免有贿赂的嫌疑。叫上商叶初,就冠冕堂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