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商叶初被这眼神看得发毛,下意识一拧眉:“你又怎么了?”
盛文芝木愣愣地看着商叶初,目光从商叶初的脸,逡巡至商叶初的身体,一路看到脚尖,最后重新定格在商叶初的脸上。
那目光很新奇,像审视,又像记录,仿佛她是第一次见到商叶初似的。
“啧。”商叶初心底越发古怪,“你不说我可走了。”
忽然,盛文芝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夺过了商叶初手中的笔记本!
“你神经了?”商叶初下意识伸手去够本子,却见盛文芝翻开本子,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拔开笔帽,竟然直接在商叶初的笔记本上写起了字!
钢笔不像油性笔,盛文芝划了两下没出水,竟然暴躁地在纸上嗤嗤划了好几道,把笔记本的纸都划破了。
对方这个神经质的举动反而让商叶初不敢再动了,盛文芝此刻的状态和跳湖那时很像,商叶初真怕她用钢笔自己戳死自己。
钢笔终于出水了,盛文芝迫不及待地在纸上刷刷写下几个大字,然后一把将笔记本怼到了商叶初眼前。
商叶初被她神神叨叨的动作吓得下意识向后一跳,此刻的感觉就像见到一个神经病突然发狂似的。该说不说,盛文芝这一出比哑婆还疯。
定睛一瞧,纸上写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钢笔钩破的划痕纵横在这三个字上,竟然有些狰狞的味道。
“盛闻之”。
这是……
盛文芝死死地盯着商叶初,用一种变调的声音道:“这是我的名字。”
第160章 质问
盛文芝不叫盛文芝,而是叫盛闻之。
商叶初脑海中倏然划过了什么,学生时代的记忆像一道雷鸣,隔着经年轰然炸响。
“我记得、你那时候明明是叫……”商叶初竟然结巴了,“我还记得你在试卷上写的名字。而且你也说过,你的芝是芝麻的芝”
“商叶初,你听我说。”盛闻之伸手按住商叶初的肩膀,神色认真道:
“我出生时,家里人给我定下的名字是‘盛闻之’,意思是想让我博闻强识,多见多看。结果算命先生说,我命格不好,会妨碍亲人,取个女名更能压得住。我的爷爷奶奶迷信,就改成了‘盛文芝’。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名字的影响,我长得越来越女气,加上家里人不许我留短发,我一直在被同龄人嘲笑。”
盛闻之注视着商叶初的眼睛,道:“长到十几岁,我再也受不了了。恰好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再也没人拦着我改名我家不是去温城旅游的,温城是我家的户籍所在地,要改名必须回那里。
“我吵着父母去改了名字,结果在改完名字、领回新户口本回家的路上,我的父母出了车祸。当场就死了。”
盛闻之在说什么?
明明每个字都是中文,但商叶初感到自己的大脑仿佛短路了一样。盛闻之的声音和着脑海中喋喋不休播放的台词声,商叶初感到头痛欲裂,精神快分裂了。
盛闻之没有注意到商叶初的异常,还在继续说话:“我父母去世后,我一直在想,难道真的是我的错?难道并不是我的爷爷奶奶迷信,而是我自己我自己害死了我的父母?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浑浑噩噩,依然使用着旧名字,留着这头讨人厌的长发……”
商叶初感到自己的颅骨快炸开了,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睛,缓缓向后退了一步。
“你看着我!”盛闻之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捧起商叶初的脸,执着而认真道,“商叶初,你看看我的脸好不好?我是个男人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我从心理到生理上都是个男人!”
脑海中的台词嗡嗡作响,商叶初再也无法忍受了:“够了,停下。”
这道声音很轻,却像一道灵敏无比的开关一样,让盛闻之和103的声音同时戛然而止。
世界终于清静了。
商叶初抬起眼睛,仔细地看着盛闻之的脸。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瘦削清晰的线条……这个人神色偏执,商叶初从那双澄澈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不,是他。
商叶初缓慢而坚定地掰下了盛闻之的手,用一种很轻的声音道:“所以呢?”
盛闻之没想到商叶初吐出的竟然是这三个字,不由一愣。
“所以呢?”商叶初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盛闻之怔然:“我……”
“换个问题吧。”商叶初厌烦地摆了摆手,“初中的时候,你那样对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吗?”
盛闻之嘴唇动了动,垂下头,缓缓道:“那时候,我以为你喜欢我。”
不必多说,只需这一句话就够了。
对于自尊心极强的青春期男生而言,被又蠢又傻的胖妞喜欢绝不是什么得意事。不知有多少人曾在青春时代伤害过这一类情感上的弱者,商叶初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原来如此。
那些男生怪模怪样的起哄、盛闻之涨红的脸、以及盛闻之明明是个漂亮姑娘,却诡异地被所有男同学嘲笑欺压的原因……一切都说得通了。
盛闻之低声道:“我以为你喜欢我。但后来我才知道,你是把我当作女生,想跟我交朋友。我误会了你,但是……”
一切都太迟了。
青春的骄傲让盛闻之没有和商叶初道歉,到后来再重逢时,再为这些小事道一声迟来的歉意,仿佛也没必要了。
“对不起。”他道。
剧组的人都散去了,该吃晚饭了。此刻这片不大也不小的空间内,只剩下这两位错位的“老友”了。
商叶初垂了垂眼睛,忽然道:“为什么到现在才对我说这些?为什么不在初中的时候告诉我、在重逢的时候告诉我、在住在一起的时候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