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1 / 1)

阴阳永隔,这么多年,她应该已经习惯了,可今天她却特别希望父亲能应她一声。

当初父母同时遇害,家中没有什么积蓄,身后事都是最简化的流程,骨灰盒都是殡仪馆送的,无处安放,只能寄存在这里。

工作以后,她在公墓买下一个位置,却没有急着把父亲的骨灰转移过去。

她在等,等着案子真相大白那一天。最重要是找到母亲下落她总还怀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希望妈妈还活着,那样的话她们母女俩可以一起来为父亲移葬;哪怕是最坏的情况,只找到尸首,她也能将双亲合葬到一处,逝者已矣,可以瞑目了。

可当她真的见到母亲尸骨的一刻,她觉得这样的计划自己大概是做不到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她轻声问父亲,“都到了终点,我竟然只想逃跑。”

她天生难以集中精力,却偏偏投入了一辈子的时间,倾其所有,专注于寻找真相这一件事,可以说是精疲力尽了。

等到这件事画上句号,她不知道接下来可以做什么。

她无法面对失散多年的妹妹,也无法面对自己。

她曾经在书里读到,林徽因梁思成夫妇早年南迁时,在长沙遇到日军空袭,炸弹落在住处附近十几米的地方,夫妻俩一人抱起一个孩子逃生。她后来在信中写,“我们停了下来,心想这一回是躲不掉了,我们宁愿靠拢一点,省得留下几个活着的人去承受那悲剧。”

就是这样,活着的人承受的悲剧,比直接死去的人更痛苦。

父母要是带她们姐妹俩一起走了,说不定反而好一些。

她是怨恨过母亲的,在揣测她可能因为婚外情而找来杀身之祸的时候,她短暂的恨过妈妈蒋虹,埋怨她跟这个家庭带来不幸。

然而见到那副骸骨之后,这种怨恨却一点都看不到了,除了凄怆,就是疲惫。

对家人的感觉原来也会是那么复杂的。

就像她偶尔也听同事抱怨,回家多住几天就跟妈妈吵架闹别扭,被逼婚、被拿来跟别人家的孩子作比较,实在烦得很,可是离家在外一段时间,又很想回家,想爸爸妈妈。

一家人,谈得上什么怨恨呢?

“爸,你也不要怪妈妈。她那么爱漂亮的人,这几年一直是那个样子,你看了也会难过的。她的遗体,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领回来,我先帮您搬到公墓那边去,万一……我今后不能来看你了,含琦和飞白他们直接把我们送到你身边去就行,不会太麻烦。我又能见到你们了,以后可都不要再吵架了啊。”

爸爸脾气很好,肯定能够谅解的。

元熙又添了一注香油钱,才到管理处去登记办手续,退掉这个供奉的位子,领回父亲的骨灰。

骨灰盒抱在怀中很有些分量,她走得慢,刚到山门外,发现门口停着十分眼熟的轿车,车后座上下来的女人腿脚有些不方便,手里拿的供果和花很快就被身边的男人接过去。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聂舜钧,还有他的太太。

聂舜钧显然也看到她,抬了抬下巴:“赵小姐,这么巧?”

山雨欲来风满楼。

赵元熙站在台阶上没动。

卜寒青看了看两人,说:“你们先聊,我先进去了。”

她并不希望被当做需要特别对待的人,倒是很感激元熙似的,朝她微笑,接过聂舜钧手里拎着的东西,稍稍有些吃力地跨过山门往里走了。

76. 第 76 章 他就去给她找了一只猫。……

第76章

山门外只剩下元熙和聂舜钧两个人。

“聂先生想说什么?”

聂舜钧看一眼她怀中抱着的骨灰盒:“这是令尊的骨灰?”

“不然呢?我妈妈还躺在市公安局的尸检所里。这个问题, 是不是有点明知故问了?”

聂舜钧已经走上前来,跟她一样站在台阶上,身高立刻比她高出一头。

“我以为赵小姐是聪明又通透的人, 没想到案子还没了结, 就对我这个姓聂的这么大敌意。我当初答应过你的事已经做到了, 但你应承我的事,好像不打算履行?”

“你也说了,案子还没了结,怎么就知道我不履行呢?聂先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急?”

“我不是阿臣,你不用拿对付他那套来对我。”他敛起笑意,“我说让你离开他, 为的是什么, 你应该很清楚。现在出尔反尔, 伤他那么深,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怎么会呢,我知道聂先生雷霆手段, 聂太太的腿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对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这么狠,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又算的了什么。”

“你现在激怒我没有任何意义。”

“噢,那就是你的宝贝弟弟又委屈撒娇, 让你这个做大哥的来给他出头?你们这么兄友弟恭的, 怎么就没想过别人也会有兄弟姐妹?”

“你怀疑阿臣查你妹妹,干预她的生活?”

她跟聂尧臣正是因为这件事大吵一架才从段轻鸿的海岛离开,而聂舜钧跟段轻鸿交情匪浅, 总有办法收到风声。

他这样波澜不惊地说出来,证明他也早就知道妹妹元卉是她软肋,甚至他刚才威胁说要拿她怎么样,很可能也指的是要从元卉身上入手。

毕竟她自己一文不名, 连命都不想要了,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

但听他语气,好像不认为这件事是聂尧臣会做的。

“他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好说?”

“你就因为这件事跟他吵?”

赵元熙感到好笑:“你不是希望我能离开他吗,怎么现在倒像是怪我跟他闹别扭?”

聂舜钧抿紧了嘴唇看她一阵,才说:“他委托我找人调查你妹妹的情况,确定她身份的时候,她已经接不到工作,相当于被公司雪藏。”

元熙一凛:“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