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书桌上堆积着繁琐的政务,颜序淮拿过最上面的几本简单扫了几眼。经历过外患和内乱的大燕如今百废待兴,国库盈亏,因为顾慎行没有被揪出来,朝堂中还隐藏了很多不安定的因素在暗处蠢蠢欲动。
颜序淮告了病假,在书房整整呆了一天一夜,将如今大燕和朝堂的局势完全了解清楚后,起草了一份弹劾顾慎行的奏折,按照记忆详细记录了朝中都有哪些官员与他私相授受,带着折子进宫面圣。
皇宫倒永远是一副一成不变死气沉沉的模样,无论龙椅上的君王如何更替,都不能影响到它分毫。
传令的小太监脚步匆忙,笑得谄媚:“颜丞相,您来的真巧,陛下刚好回到御书房,您随我来。”
颜序淮微微颔首,跟在小太监身后,瞧着小太监身上的衣服,忽然记起什么,问道:“公公,这宫中可曾有一个叫陆记颜的常侍?”
小太监怔了怔,低声回道:“先帝爷在时是有一个陆常侍,颇得先帝爷器重,不过早在邱家那毒妇带兵围住皇宫时就为了保护先帝爷去了。”
小太监停在门口,躬身替他掀起珠帘,“颜丞相认识他?”
颜序淮摇摇头,抬步进了御书房,“不熟。”
颜序淮将弹劾的折子递给顾衡,被他拉着长谈了一个时辰,直到有宫女迈着碎步小跑过来禀告顾衡皇后又昏倒了,顾衡方才摆手让他回去,随着人急急忙忙地离开。
明明前几日他还身处隆冬,现今却又到了初夏。颜序淮盯着枝头翠绿的叶片看了两眼,收回视线掀袍上了马车。
回到丞相府,管家说池誉在书房等他。
他迈步走进书房时,池誉正瘫在椅子上发呆,余光瞥见他后,懒洋洋地坐直了身子,“颜大哥,我借你这儿躲两天。”
颜序淮扫了眼他的面色,坐回桌前处理政事,“你又怎么惹到你爹那几位姨娘们了?”
池誉幽幽叹了口气,“我哪敢惹她们啊,是她们又催着我娶妻,我和她们说颜大哥都不急,我有什么好着急的,被她们拿着扫帚打出来了。”
颜序淮落笔一顿,抬眸看向他。
阿素那个世界里,池誉在七月初八时向朝仪大夫家提了亲,将婚事定在了来年八月。
颜序淮搁笔,状似不经意般问道:“柳家如何了?”
“柳家?哪个柳家?”池誉一愣。
“开国侯府柳家。”
池誉意外地扬了扬眉,“开国侯府?不是几年前就被抄家流放了,颜大哥怎么忽然想起他们了?”
颜序淮想起柳项东干得那些蠢事,嗯了一声,没多解释,“随便问问。对了,我记得柳家有位小姐,你可曾见过?”
池誉回想了一下,“柳家我只勉强认识一个柳煜,柳府被抄家后,他和其他人一同被流放,直到去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才被赦免回了燕京,听说被流放路上瘸了一条腿,如今住在城西一间破瓦房里,靠着教书勉强度日。”
“至于什么柳小姐……”池誉挠了挠头,“柳家有小姐吗?就算有也被收为官妓了吧,需要我去查查吗?”
颜序淮愣了下神,定定地看了池誉一会儿,才缓缓移开视线,“去查查吧,若是有,差人将人赎出来,给一笔银子,送回柳煜身边,好生安置了。”
池誉点点头,“好,那我这就去办。”
他出去时,还笑着回首:“我倒是不知道颜大哥什么时候和柳家有的交情。”
颜序淮没说话,敛下眸子继续去看桌上的公文。
午后的阳光从窗口跳进屋里,落在书案上,铺成暖融融的一片。
颜序淮已经很久没合眼了,这会儿终于有了些许困意,支着头伏在案上,闭了眼。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手脚麻木,窗外是一团墨黑色,身上披了一件外衣,随着他的起身坠到座椅上,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
许是怕吵醒他,屋里只在桌角处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朦胧的灯光罩在书案上,将桌上的公文和书页染出一分暖色。
没有回去。
颜序淮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睫。
他睡前还盼望着一觉醒来可以回到阿素的身边,可并没有,他依旧在这儿。
孤零零的一个人。
番外 二:南柯梦(下)
颜序淮合上手边的公文,从座位上起身。听到屋里的声响,念安从外面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见他醒了,迈步进来。
“主人,已经快戌时了,我让人将晚饭端过来吧。”
颜序淮没有胃口,想摆手让他退下,又记起花轻素曾叮嘱的话,沉默了半晌,轻轻颔首。
念安似乎松了口气,一边脚步轻快地过来点灯,一边唤人把饭菜端过来。
他坐到桌边,耐着性子用完了晚饭,倏地记起什么,“我让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已经查过了。”念安说着从桌角拿起一个信封,双手递过去,“夫人自嫁到丞相府后做过的事能查到的都在这儿了。”
颜序淮打开信封,将里面的内容一页页仔细翻看过去。
念安立在一边,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看完后将那几页纸随手按在桌上,神色仿佛轻松的几分,不由开口:“爷?”
果然不是他的阿素。
颜序淮起身,从念安身旁走过,“烧了吧。”
念安一怔,应了声是,将那几页纸点燃扔进了桌角的火盆里。
*
初夏时节,庭院中的景物都是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象,万物回暖,绿意盎然,唯有他一人还留在隆冬。
颜序淮递上去的折子起了效,配上他让人从各处搜出的证据,不到一月的时间,朝中一半多顾慎行的人都被摘去乌纱帽,关进了大牢,顾慎行也被暂时软禁在了府邸,由顾衡的亲兵看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