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柳思南嘟嘟囔囔,委屈极了,“可是,就是因为这是两人,相爱的人之间,的事情。”
“相爱为什么要强迫。”
“相爱的人,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我不想受到任何伤害,我会害怕,会反抗,会记仇,”柳思南想一个小孩子,掰着手指算数,神情苦恼,“我真的超级记仇,她伤害我一次,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我不愿意我们的关系因为这次强迫而难以挽回,”柳思南大大的眼睛里坠下一滴泪,“我做不到原谅,也做不到不爱她,我不想以后的日子里,我们都在彼此忌惮,互相伤害,互相猜忌,我该怎么办。”
老板看着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孩子,叹息道:“随心吧。”
柳思南从酒吧里出来,老板替她打了一辆车,司机把她送到家门口,柳思南吐了个昏天黑地。
从那以后的每一天,柳思南都当做是她与李锦屏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什么都不想,都不去计较,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
直到律师提出结婚的方案,那一天,她自欺欺人的梦碎了,柳思南给李锦屏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分手吧。”
她压抑全部情感,用尽自己的理智去控制,像一个进退有度的成年人去处理这段感情,既没有当面质问李锦屏,又没有在事后闹个不停纠缠不清。
她适时退了出来,把李锦屏换给李锦屏,继续回到自己的人生道路上,权当那是一段错位的美丽风景。
可李锦屏却像疯了一样,偏执而疯狂地找过来,把她从工作地点强行带走。
那之后的一个月,混乱地像是一场梦,柳思南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经历过,还是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东西,她见识到李锦屏的可怕与强大,在滔天权势面前,她只能被迫让步。
柳思南还记得自己哭着求她,“我不想回国,别让我回去,我在那里没有家。”
李锦屏的面容她记不清了,说出来的话总是那么平静而不容拒绝,“有的,我们会有自己的家。”
故土乃是伤心地,一寸土地一寸泪。
柳思南还没积攒好勇气回国,李锦屏强行将她带回,之后的每一天,归国的不适,婚姻的难捱,爱人的陌生,都让柳思南陷入一种平静的崩溃。
那是她这一生,继父母去世之后,最灰暗的日子。
父母去世,她尚且不会怀疑人生,可李锦屏亲手塑造的完美爱人被她亲手打破,连渣都不剩,就像把柳思南从珠穆朗玛峰的云端之上,扔进马里亚纳海沟的深底。
她甚至开始分不清白天黑夜,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
可尽管这样,李锦屏也只是一言不发地陪在她身边,不让她离开,不让她逃走。
偏执宛若地狱魔鬼,亲手给她打造了一个窒息的牢笼。
“对,就是这种状态,你想要逃走,但她们都拉扯着你,不让你离开。”视频通话里,舞蹈老师指挥柳思南的动作,“我觉得很完美!去上场吧,你一定能跳好!”
今天是正式拍摄的日子,前面几位选手已经跳完,接受了评委的点评。
至于前几天的热搜,蓝齐与节目组正在交涉,蓝齐表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台上开始喊人,“有请下一位选手,柳思南。”
柳思南深吸一口气,从舞台后方上场。
这个节目没有赛前询问的环节,都是直接跳,跳完再聊。
环形舞台,面积挺大,脚底是一块大型屏幕,可做各种效果。
报幕结束后,舞台骤然黑暗,柳思南第一步踩上去的瞬间,脚下便绽放了一点星火。
这些星火很小很微弱,却清晰可见。
一串星火行至中央,然后一束圆柱形的光,猝然打在柳思南身上。
她今天穿着蓝白条纹的舞蹈服,头发编成辫子,干净整洁。
音乐起,她先是原地垫脚旋转七百二十度,进入第一个“寻找”的状态。
人的一生都在寻找,无论你行至他乡,去探寻自己无限的未来;还是踟蹰原地,留在出生的家乡,都有自己探寻的某种东西。
也许是功名利禄,也许是人间温情,也许只是一份孤独,一份心安。
柳思南的寻找,却没什么目的。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她的寻找是迷茫的,不着边幅,没有目标。
这一段的处理,她用到了很多芭蕾舞的功底。
而后音乐急转,圆柱形的灯光骤然炸开,柳思南好似鹊鸟夜惊,整个人斜倾而下,滚地之后做出一系列地板动作,然后被周围的“入”拉扯而起,被迫狂舞。
“寻找”就此定格,转为“混乱”。
一切有序的存在终究归于混乱,混乱犹如一个黑洞,能将周围的一切都吸附在内,柳思南的舞步开始变得急促、跃动,疯、颠、狂、乱,旋转、大跳、开合,像北海呼啸而过的海浪,像暴雨中飘摇的船只。
群体的狂欢持续了一分钟,而后音乐猝然转平,柳思南偶然一个舞步跳错,旋转出狂欢的中心,距离拉远的瞬间,她的动作慢慢定格。柳思南的表情转为疑惑,她踮起脚尖,围绕人群缓慢走动,足尖触底,轻巧却犹豫,像一只好奇的猫咪,也像一只狩猎的狐狸。
她开始跳出“混乱”,转为“怀疑”。
漫无目的的“寻找”消磨了她的耐性,让她轻而易举被“混乱”同化,但一次偶然的出格,跳错的舞步却让她幡然醒悟,开始怀疑现世拥有的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人在寻找中自我否定,又在否定之否定后,开始新的寻找之路。
灯光重新聚拢,成一条丝带状,柳思南脚下重新燃起火星,她踏着星火,循光而去。
一舞结束,灯光大亮,柳思南微微喘息,站在舞台中央,朝评委和观众们鞠了三次躬。
王婉儿坐在评委左侧,拿起话筒笑道:“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