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论队队长?上周还把高二学弟骂哭了呢。”

台下,渐渐地传来了一些窃窃私语,家长和学生交叠的膝盖上摊着学校文化册,大家纷纷仰着脖子看向台上逆光的身影。

蒋晟的手指擦过话筒:“在座各位应该都听过我的故事,我经常站在台上说话,台下的人一批又一批,大家的表情生动而特别但你们不知道的是,我这个人私底下其实还挺沉默的,喜欢向内吸收一些能量。”

他忽然俯身靠近拾音器:“感谢学校肯定我们团队的实力,谢谢鼓励,我们会更加努力。”顿了顿,他继续说,“对了,很多人觉得很稀奇,我为什么放弃了985,没什么可稀奇的,复读是一种选择,我只想往更高处走,谢谢。”

只有几句话,蒋晟扬起骄傲的脸,将话筒重新插入话筒架,他扫视了满满一操场的学生和家长,大步流星地往下撤。

下一个环节,是期中考的优等生发言,打头的是高一全段第一苏忻意。

当蒋晟甩着腿走下台阶,苏忻意正迈开长腿拾阶而上,目不斜视,少年盛气。蒋晟感受到那股不寻常的气场,偏头瞥了眼苏忻意,又看到了这位辩论赛时的对手。

俩人错肩后,蒋晟走

到了讲台底端,塑胶操场的边缘,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哼声,不屑一顾。

苏忻意这次上讲台,全然没有准备稿子,准备即兴发挥。

当他的指节叩响话筒,整个操场突然陷入奇异的寂静。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拨弄着旋钮,脑中兀自响起了夏明津妄议他和夏时“早恋”的事宜。

那声诬告如同闷锤,重重地敲打在所有人心上,许多人产生了疑虑,因为苏忻意确实和夏时走得近。

苏忻意知道夏时最在意这种事,最反感这种事,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改变。所幸,他还可以当众,把事情说清楚。

“大家好,又见面了。我是高一一班的苏忻意,今天能在此时此刻发言,感谢二中给了我这个机会。期中考试取得年级第一这个成绩,我已然没有什么骄傲的感想。”他清列的嗓音搅动了凝滞的空气。

顿了顿,他说:“这个学期,竞赛班给了我很好的历练机会,我见证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说法,优秀的努力的人,比如夏时同学,很感谢她在竞赛班上给了我不少帮助,许多我想不到的解法,经她的点拨,融会贯通。我常常向她询问数学解法,也和她探讨英语学习的奥妙......”

说着,操场炸开鲜明的声浪,刘盈手中的保温杯险些跌落地上。

“这在某些人看来似乎别有深意,但是在这里,我想说,我从不在意别人口中的自己。他们都说苏忻意,骄傲不羁、自视甚高,天赋异禀,但有部分人,请不要妄自揣测我们的友情。”

“就在生活一如往常的时候,夏时同学横空出世,从普通班杀入竞赛班,在竞赛班上她表现优异,期中考完美进入前十名。我想今天站在这里的不应该是我,而是夏时,她没有选择别人口中所谓的放弃,也没有丢掉自己,也不会将自己浸泡在惶惑中,她目标明确,过得比谁都充实。”

“有人说我们像安提戈涅和俄狄浦斯。但在我看来,我们不过是普罗米修斯和雅典娜,一个偷火种照亮前路,一个锻造盾牌抵御流言。”

他的目光穿梭于人群中,在十五班的方阵队伍里,他看到了那个仰起头,与其他人一样望着自己的夏时。

他朝她微微一笑,手指在话筒上轻轻敲打出节律:“所以,外界的传闻根本不重要。感谢老师们的宽容,允许优秀者突破固有结界。”

一阵大风猛烈吹来,风卷着树叶飘向远处的草丛深处,苏忻意前进半步,任由冬风烈烈吹拂,带着刺骨的冷与凛冽的寒。

第38章

家长会结束后,魏华英带着夏时出了校门,Simon在不远处的保时捷边上站着,见母女俩出来,按下了车钥匙,她朝她们招手:“送你俩回家,下午我去陪陪爸妈。”

魏华英接过Simon递来的钥匙:“今天谢谢你,还有小刘,你俩算半天调休。”

“谢谢领导!”Simon的开心溢于言表。

魏华英和夏时回到了新的住处,门锁开合,探出身的是一位老人。

“外婆!”夏时好久没有和外婆相见,冲上去抱住了外婆。

“年前这段时间我太忙了,外婆来南临陪你哦。”

“好啊。”

另一边,苏忻意跟着苏启云回了位于市中心的别墅。

“听说你还住在那边?”苏启云的眸光冷下来,“今天学校里的事情,传出去对集团并不好,董事会的那帮老家伙一定会颇有微词。”

苏忻意没吭声,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喷泉喷出细密的泉水,灯光串在一块儿光影斑驳,他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他知道她要转学了,一旦抚养权归位,甚至不用一周的时间,魏华英便能够帮她挑选到满意的f市高中,转学已是必然。

他找了她很多年,相处时间不到半年,却仿佛经历了很多。他很庆幸她没有被现实所磋磨,依旧保持坚韧。

这么想着,却被苏启云拍了一掌,此时客厅里的青铜座钟敲响了第十三下。

“不回答?明天我派王秘书联系房东,你从今天开始就不要住那儿了,免得让人传你早恋。”

苏忻意紧紧抿起唇,指节泛白:“竞赛班的同学都能作证,我和夏时清清白白,那些话你也信?”

“重要吗?”苏启云漫不经心地拿起阿姨泡好的咖啡,勺子在陶瓷杯里搅动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当流言变成利箭,真相不过是箭靶上的红心。我信不信没所谓,别人信不信才有意义。搬出来,以后每天放学,给你安排的口语老师会准时来到我们家。”

苏忻意眉毛轻挑:“怎么,要上演高考送我出国的戏码?”

“倒不是,集团外贸业务需要储备人才,提前准备,未尝不是件坏事。”

“我没说学习没用,但没必要搞突击培训。”苏忻意神色淡淡,指节无意识地敲着窗台。苏启云对他管得很严,这一次家长会后收紧了管控,让他想起初中时被六个家教轮番支配的窒息感。

苏启云瞥他一眼:“不急?那个夏时过两个月就要转去f市国际班了吧?她靠拼命才能够到别人的起跑线,而你们之间,隔着整个阶级。”

“别用你那些龌龊揣测,我说了,我和夏时只是学习搭档。”苏忻意咬着牙齿,一字一句地说道,在苏启云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指甲狠狠嵌进了肉里。

“你知道就好,今天你也看到了,她那个亲爹.....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不止是市井小民,再下去就是走在犯罪的前沿,这样的人会给我们家带来什么,你得明白。原生家庭的创伤会像定时炸弹......”

“够了!”苏忻意抬起头,眼里红得充血,径直将苏启云的话毫不客气打断:“那你呢,你和我妈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想,这个女人,以后迟早要甩掉,不然被你的正牌老婆发现,场面必然相当难看。”

苏启云搅动勺子的手颤抖了一下,倏地将凌厉的眼扫向苏忻意:“......你可以继续住在五马巷,但我明天就能让校委会以‘家风不端影响恶劣’为由劝退她。至于f市......”他轻叩两下手机屏幕,“你觉得跨国集团董事的同学录里,会缺几个教育局长的号码?”

“你!”苏忻意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咖啡杯猛然晃动,他突然低笑起来,笑声裹着冬日的寒气,“我妈那年连夜搬出苏宅,也收到过类似的威胁短信吧?”

“区区律师,要和资本作对?”苏启云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你对她们的信心,太足了点儿。你不会不知道我的手腕,那年公司面临危机,我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让公司起死回生。”他顿了顿,“对她,也一样。”

苏忻意咬着牙,没有说话,沉默地盯着长桌上泛着繁复花纹的桌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