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是一面五毒照壁,绕过照壁就能看出东小院的全貌了。正中一条中轴线是一条可供四人并行的青石板路,院子极大。除了原来的葡萄又栽了回来外,两角共有四个太平缸,缸中盛满清水,养着碗莲。

正面的屋子是三间大套,合共一正门,两侧门,正中是一明两暗,两侧是一里一外。东西的厢房是正中一明两暗,两侧各一,还有两个角屋。

换算下就是李薇住的是正中两室一厅,东侧是书房加一厅,西侧是同东侧,用处待定。厢房也是正中两室一厅,左右各一个小房间。角屋可以当库房使,也可以当下人房。

四爷的安排是二阿哥的东西都摆在东厢房,二格格在西厢。目前二阿哥还在吃奶,暂时安置在李薇的西侧间里。

后罩间她就没去看了,听玉瓶说也是宽敞的很。因为赵全保带着新分来的太监们照样住在前院,那边消息灵通又能跟四爷的太监们套近乎,傻子才要住到后面来。于是后罩间全是玉瓶等侍女和嬷嬷、奶娘同住,屋子还空了大半没住齐。

出了全贵的事,赵全保在她坐完月子后去领了二十板子,被打成个死狗拖回来谢恩。李薇发现四爷打赵全保从来都是朝死里打,没有一次放水的。可他每次被打的越惨,回来对她就越忠心。

她心知这是四爷在帮她驯仆,感激之外,看赵全保也挺可怜。

这次他被拖回来,李薇知道新来的三个太监肯定让他挺不安的,就安慰他道:“这事也不能怪你,人心隔肚皮,谁能看清呢?你也放心,我是信你的。新来的三个就交给你调教了。”

赵全保一脸感激的被拖下去养伤了。

玉瓶那边,她也把新来的四个宫女交给她了。

论耍心眼,她比不过这些古人。论收买人心,她同样干不过一群人精子。所以李薇决定咱走简单粗暴路线。她把女仆交给玉瓶,把男仆交给赵全保。这两拨人出任何问题,这两人都要负连带责任。

她不玩三权分立,不搞‘我们做朋友吧’那一套,不论交情,不说远近。只要出错,你们两个就要陪绑。这两个不成了,再换一个上来还是一样。

她比这些人有天然的地位优势,那就把这个优势发挥到极致。这就是四爷教她的。

二格格和二阿哥身边的人,她也是这么安排的。挑一个出来担责任,剩下的交给她管好就行。管不好就去领罚,出错就是个死。放到自己身上,她还说不出‘你干不好我要你的命’,可放到孩子们身上,她绝对没一点问题。

“我把二阿哥交给你了,他有一丁点问题,你和你的家人一个都跑不掉。二阿哥受什么罪,我会全数让你的孩子也跟着尝遍。”李薇脸上没有一丝笑,全贵的事让她有了一丝危机感。

就像四爷说的,等他们把孩子给害了,再抓他们打到死也晚了。

奶娘周氏被她唬的脸色惨白,不停的眨眼看她,完全不敢置信的样子。

李薇道:“过两日,你们几个奶娘的孩子都带过来跟二阿哥一起住,二阿哥的吃喝穿用,你们的孩子也跟着一模一样。若有一个起了坏心思,也会报应在你们的孩子身上。”

“主子开恩!”周氏连连磕头。

李薇放柔声音,道:“担心什么?若是你们都没有坏心,孩子能跟着阿哥一起长,难道不是福气?”

“主子开恩!主子开恩!”周氏磕个不停。说是福气,可谁知道哪个心里有鬼呢?府里只有两个阿哥,一个是福晋的,一个是这位主子的。听说月前刚办了几个人,悄没声的人就没了,连个动静都没听到。她怎么敢拿自己的孩子去赌?

李薇示意柳嬷嬷领周氏出去,赵全保上来抓小鸡一样撮着周氏出去了。柳嬷嬷错后一步,轻声唤她:“主子,这……”

“先看着她,不要让她侍候阿哥。”第一次干这种事,李薇还有些生疏,威胁完人有点不知道后续怎么办。

柳嬷嬷领命去了。下午,四个奶娘的孩子全抱来了。奶口都是当年产子,所以奶娘的孩子们都还不到一岁,小的更是只有四五个月。李薇现在多少也尝到了侧福晋份例的好处,可以说除了差一个玉碟册封,在府里基本已经不差什么了。

她一句话,下面一点折扣都不打的就办了。

奶娘们的孩子抱到了二阿哥处,因为二阿哥多数是她在喂,只有晚上会留个两个奶娘守夜。她们偶尔喂个一次半次的,奶水其实还多的很,孩子们抱来了,奶娘们喂自己的孩子就多了。除了一开始有些惊吓外,后面奶娘们的怨气其实都没了。

让李薇高兴的是,奶娘们上心不上心,真是不一般。几个针线好的奶娘把二阿哥用的东西都拆了,从里到外的检查,有一丁点不对她们都能发现。连嬷嬷们都说从来没这么轻松过。

周氏更是打起百倍精神盯着所有人,有次玉瓶想替二阿哥掖掖被子都让她给拦了,脸上带着笑嘴上却不放松的道:“哪能劳动姑娘?我来,我来。”

四爷知道了她的手段,只是一笑。方法虽然粗糙了些,但倒是掐住了奶娘们的命门。

这些奶娘都是内务府分来的各旗包衣,可以说是鱼龙混杂,他们还不是府里的下人,任打任罚。奶娘们能侍候到最后的都少,基本上阿哥和格格们一断奶,奶娘们最多只能留下一个,剩下的全都遣回内务府,要么回家,要么派给她们别的差事。

这里阿哥和格格还不一样。阿哥长到六岁,奶娘们能起的作用都小了。像他搬到阿哥所时,身边只留了一个大嬷嬷,余下的侍候人全是太监。宫里格格们倒是会让奶娘伴着长大,有时感情深些也会陪着出嫁。

这些奶娘们来来去去,十成十的忠心的几乎不可能。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她们巴结侍候的小主子是巴结,巴结别人也是巴结。虽然有宫规管着,可管得再严,也有人能钻缝子。

四爷在挑奶口时,特地挑的都是镶红旗和镶白旗的出身。康熙35年征葛尔丹时,他领的就是镶红旗,他自己本身在镶白旗。这两个旗下的包衣人他还算能掌得住。

李薇这边要人把奶娘们刚生的孩子抱来,那边就报给了他。他也只是略一沉吟,就对苏培盛道:“这等小事,日后不必再来报我。你李主子也不是胡闹的人,她既开这个口,就是心里有成算的。速去。”

一句‘速去’,李薇说的过两天,苏培盛下午就把孩子都抱来了。是他揣度四爷的心意,大约是满意李主子的主意。就是他也要叹一声高明啊。以往不许奶娘们出府见亲生子,是为了让她们一心侍候小主子。

但从来财帛动人心,宫里偷偷作践小阿哥小格格的奶娘又不是没有。

李主子直接就拿奶娘的亲生子来作筏子,看她们还敢不精心?

就是福晋听说了也有些怔愣,当年大阿哥刚出生时,她学着宋氏和李氏那样亲自哺乳,让福嬷嬷和石榴等人盯紧奶娘,从不许大阿哥单独和奶娘等人在一起,一定要一个她的人陪着。

对着奶娘们也是多方打听,平时多多赏赐,怕她们财迷心窍害人。就是现在大阿哥身边留下的两个奶娘,她也是四时八节从不疏忽。

可李格格这一手一出,倒像是对她当头敲了一棒。

福晋这才发现,当初她被内务府的嬷嬷太监们给唬住了,一听是奶娘是内务府出来的,心里就敬着她们三分。说到底她们也是奴才,她折节下交,费了多少心力,比不过李格格的雷霆手段。

只看四爷的默许,就知道这样合他的心意。

之前,四爷说李格格比她会御人,她心道李格格身边都是内务府的,不比她这里是两套人,自然要更费力气。现在再看,或许是她把事情变得更复杂了。她带进宫的人本来就少,跟内务府的人相比,那是蚂蚁撼大树。

所以到现在,她身边只剩下了一个忠奸难辨的葡萄,一个沉默寡言的葫芦。余下的全是内务府的人。这么些年,她绕了一圈还是没扛过身边这群内务府的下人。

如果她一开始就接受内务府的人,说不定自己的人也都能保全下来。石榴不会走,福嬷嬷也不必一错再错。

现在想这些已经迟了。福晋长叹一声,心里更添惆怅。

又到新年,皇上已经南巡归来。十四阿哥陪着皇上在南边待了大半年,个子也长高了,人也晒黑的。十四阿哥神采飞扬,一回来就跑去永和宫请安了。

然后灰溜溜的回阿哥所了。也不再满宫蹦哒,把带回来的礼物分给兄弟们就安安静静的读书。让原本想讽刺他几句的九阿哥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好难受。

九阿哥最近挺倒霉的。宜妃是哪哪看他都不顺眼,在翊坤宫坐不到一刻钟就被刺的受不了躲出来。刚才居然被宜妃刺他喝奶子挂嘴角,这让翻过年就十八的九阿哥实在忍不住,搁下碗哭丧着脸道:“额娘,儿子最近是哪儿碍着人了?怎么在您这里就得不着一句好听的呢?”

宜妃凤眼一飞,白了他一眼道:“滚滚滚,看见你就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