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离柏敏锐地察觉到秦叶的迟疑,他笑了笑,表情未变,侧过身请两人进门:“当然可以,请进。”
他娴熟地戴上手套,取下秦叶脖颈间的纱布。
他还是自河边以后,第一次凑得这么近观察秦叶的伤口闻群当时是下了死手的,金属兽齿几乎整根没入她的脖颈动脉,所以即使过去了大半个月,伤口还是没有愈合的迹象。
徐离柏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那一丝懊悔。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在这场“猫仙杀人案”中伤害秦叶。他一直自信的以为他掌控了闻群,可直到那天,他才知道并没有掌控闻群,甚至他无法掌控自己的心。
“创口处理得很好,没什么问题。”
徐离柏给秦叶的脖颈处重新上了一次药,仔细包扎好,再度开口,“只是伤口太深,疼痛也是难以避免的。你如果实在难受,我可以给你开一些对身体无害的止痛药。”
秦叶道了谢,视线佯装不经意间落在徐文祖戴白手套的双手上。
徐文祖察觉到她的打量,轻微地扯了下唇角。
他抬手扯住手套的大拇指部分,余光瞥了眼秦叶。
只是一瞬间,他松开手,重新扯住手套中指的部分。他按照每一次做的那样,当着秦叶的面,仔仔细细地重复了一遍那晚在河边脱手套的动作。
秦叶的呼吸一滞,唰得抬起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到一起,一时间,仿佛所有的气息都凝固在此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叶听到了徐离柏的声音:“是我做的。”
俞程还游离在状况之外,他观察到两人凝重的神情,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但又不敢深思下去:“离柏,你……”
徐离柏冲他温柔地笑笑,又看向秦叶,声音轻得几近虚无:“我不想骗你们,你们是我仅有的朋友,你们可以问我任何问题。”
……
狭小的诊所里一片死寂,依稀能听到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三人像是陷入了一场僵持战,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徐离柏本人打破了这场静寂的僵持:“秦叶,为我留一点自尊吧,我不想戴着手铐坐在审讯室里接受你的问询。”
至少这一刻,在这间诊所里,他们还算是曾经交好的知心好友。
秦叶只感觉脖颈间的伤口痛到发木,连眼眶也微微湿润:“杀死闻群的黑衣人,是你吗?”
徐离柏轻轻点了点头:“我和他的意见出现了一些分歧,除了杀掉他,我没有能解决这个分歧的其他方法。”
闻群想要秦叶死,而他舍不得。
他藏了真实情绪太久,久到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他和俞程一样喜欢着秦叶。
可最后,徐离柏只是说:“秦叶,你是一名好警察,我做这一切,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一个好人。但是闻群,他是一个偏执狂。”
秦叶审讯过很多人,这一刻,她竟然有些不敢继续问下去。
她吐出一口浊气,盯着徐离柏看了好久,终于再度开口:“所以……你在猫仙案里充当的角色是什么?”
徐离柏坦然:“我就是猫仙,闻群只是从犯。”
他暗中“处决”的罪人实在太多了,不管是杀害亲弟弟的孕妇、还是包庇拐卖犯的村民、还是做狱医时监狱里那群犯下残忍罪行的未成年人渣……
他一直都知道,他做的这一切并不是真正的正义。
可是……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受害者和家属终日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下,像是盖着一床阴干的被褥,寒意总是时不时蹿进他们的身体,是刺骨的寒冷。
那些行径残忍的罪犯却因为怀着孕、因为法不责众、因为未成年……获得了一张张免死金牌。他们只要活着,就像是一把悬在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头顶的剑。
他想要斩断这把剑。
……
徐离柏起身,从床头的夹层里拿出了那份虐猫组织成员的名单,把它递给了秦叶。
“我当狱医的时候,接诊过一个未成年的犯人。大概是因为我的长相看上去很有亲和力,他很坦然的告诉我,他的身边有很多虐猫的伙伴。”
徐离柏指着成员名单上的唐晓华,嘲讽地笑了,“那个未成年犯人,把自己同母异父的七岁妹妹哄骗到阳台上,缝上小女孩的嘴,把她从楼上推了下去。在此之前,他和唐晓华一起,用这种残酷的手法虐杀了好几只猫。”
未成年犯人冷冷看着自己的妹妹倒在血泊里抽搐,直到她彻底没有动静,才慢条斯理地拨通了公安局的电话自首。
徐离柏闭上眼睛时,还能回想起当时对方洋洋得意的嘴脸:“他的母亲已经失去了小女儿,不想再失去大儿子,于是出具了谅解书。”
犯人因为未成年,加上又受害者家属的谅解书和自首行为,并没有被判死刑。
于是,徐离柏在暗中给对方下了药,亲眼看着对方一步步衰败,然后走向死亡。
“我不能接受他不到三十岁就能顺利离开监狱,他说,他将来还有大好的年华用来做想做的任何事。可是……被他害死的那个小女孩呢?”
徐离柏看向秦叶,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他告诉我,他所在的虐猫组织,很多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恶魔。他们都有想要虐杀的人,即使没有,他们也享受着挥刀向更弱者的乐趣。”
虐猫……是不会被判刑的。
他们正是深知这一点,他们的虐猫手段才一次比一次更残忍,他们的队伍也日益壮大。
秦叶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在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徐离柏笑笑,望向名单上被划掉的名字,语气凉薄又狂傲:“既然没有律法能够约束他们,那我就来充当惩治他们的律法。”
于是,在闻群的协助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杀掉了那些虐猫者。
“就在闻群要杀死你的河堤上,我把那群人迷晕,用那串金属兽齿把那些人一一放血,血全部都流进了河里,没有一丝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