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昱不喜求人,甚至是将原则、底线视作生命,从未偏私,此番若非涉及沈怀仁,不会亲自赶在戌时入宫求见。
谢临砚见目的达到,便主动离开,留沈晗昱在寝宫收拾一番,准备上朝。
禹都剿匪一事后,沈晗昱名声大噪,楚国各城内亦安稳许多。
唯有一事,河川内忽有恶疾,肆虐百姓,流民入都一事,最近在都城郊外掀起不小风波,动静不小,闹出了不少人命。
朝内上下争执不断,有接纳这些流民的,自也有大部分坚决不同意这群流民入都,各执一言,互驳上奏。
纵使如此,最终也没较出个高低,这个烫手山芋不知落在谁的身上。
谢临砚微微蹙眉,轻轻咳嗽一声,百官肃静,他瞧了一眼底下出众的男子,清冷的声音中还带着点笑意,唤道,“沈卿”
此话一出,大殿内的群臣脸色各异,帝王猜疑,无人能参透,尤其是右相余程,瞧着龙椅上的男子牵动的唇角,面色青白。
沈晗昱即可出列,站在殿中,拱手道,“臣在。”
“朕便令你先去探查,若真身患不得医治的疾病,不得入京。”
沈晗昱微微颔首,“是。”
“凤仪、司礼、察贤,三司何在?”
三人依次列队出来,“臣在”
三人以为陛下终于要选妃,却没想到听到了一个不大可能的消息。
帝王端坐,与平日里的戾气不同,唇角勾出漂亮的弧度,大殿上静谧无声。
陛下笑道,“朕甚悦沈卿,欲册卿为后。”
“这是第几批前来道贺的了?”宋怀恩将收下的东西扔在地上,在他脚下堆了一地大差不差的献礼。
背地里刺杀不断,明面上还能装作深情款款,说出那样的话,他怒道,“陛下,简直是胡闹。”
“行了,流民一事迫在眉睫……”
宋怀恩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就要出门为他讨回公道,“你就纵着这个小皇帝做的荒唐事?他们怕他,我可不怕,我去揍他一顿,给你讨回公道。”
沈晗昱自然不能看着宋怀恩去以卵击石,这两年来,谢临砚的势力越发壮大,就连他也要避其锋芒。
“中郎将慎言,今日此言我只当从未听到,切记,这样的话不可再在第二个人面前提起。”
话尽,沈晗昱脸色僵硬,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昨日教你探查流民一事,如何了?可有所获?”
宋怀恩的脾气自然不能朝沈晗昱发泄,他压下心头的那股不满,缓了口气,将昨夜探查结果一一阐述。
第4章
“陛下,恕微臣直言,你当真要册封沈晗昱为后?”
楚宫内,余程表情还没从大殿上听闻惊世骇俗的消息中恢复过来。
下朝后,人群散去,他又随意找了个理由前来,就是想要问清楚此事,他上半身僵硬,站在原地几分局促,眉头紧蹙,面色凝重。
思忖再三,还是将这句大不敬的话问出了口。
谢临砚自然知道这个老狐狸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些年看似扶持,实则把他当做傻子,想要挟天子,把沈晗昱先从朝中踢走。
谢临砚神色有了倦意,仰靠在背椅一侧,等他话说完,微眯双眼,面色又沉又冷,轻笑一声,慵懒而又冰冷的反问,“右相可觉不妥?”
余程没瞧见陛下眼神中的不耐,拱手回应,“陛下不可,立后一事牵扯颇多,后位又事关重大,此事需要徐徐图之,不可急于一时,更何况,沈晗昱若是成了皇后,沈党狼子野心,楚宫大乱也未尝可知,我们不能冒这种风险。”
沈晗昱是这副说教,他如数奉收,如今又来一人,这些繁文缛节,条例比那每日如山摆放的奏折还让人心烦。
谢临砚懒洋洋的问道,“右相以为如何?”
“陛下,微臣以为,当借着流民之手,借着这次好时机杀了沈晗昱,以免沈党再在朝中继续发展下去,沈晗昱一死,沈党没了主心骨,自然也无法再继续猖狂下去。”
“右相放心,朕知晓你的意思。”
谢临砚轻拂双袖,视线落在衣袖上,倒是学起了沈晗昱的那些个改不掉的坏毛病,漫不经心的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谢临砚驱赶人,继续说道,“不过,此事朕心意已定,待三司拟订好日子,便成婚,此事无需再议,右相退下吧。”
“陛下莫不是早早心悦小侯爷,所以才迟迟不肯杀他?”
余程没有跪安,紧盯着高位上面无表情的男子,对他模棱两可的话,产生深深的恐惧。
谢临砚比他想象中的更为聪明,刚开始他还只把人当做绣花枕头,以为此人空有一副好皮囊,胸中无点墨,却没想到几年光景,他起先的计划还没实施,尚未来得及利用谢临砚,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掌控了。
眼皮轻微跳起来,暗自心惊,这些年,两派相争,多次谋划,呕心沥血,他以为谢临砚对沈晗昱的厌恶恨不得置他为死地。
不过依照现在情势看来,怕是两人的情谊并非他看到的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可是,事实上却是一点点见证他脱离掌控,若是沈晗昱为后,沈党势力怕是更为深入。
只是,这话本该埋在心里,可方才投鼠忌器,一时丢了分寸,将此话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殿内明显冷了几分,冰凉的视线犹如一把穿透厚重铠甲的利刃,面无表情掷出来的话,更是如同一块躲不掉的大石头,重重地从头顶落下,砸在他的身上。
“右相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说你比朕更适合这个位置?”
余程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浸湿,面色凝重,连忙跪地求饶,“微臣年岁已高,一时糊涂,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喜欢沈晗昱?怎么可能?
谁会喜欢一块捂不热的石头?谁会喜欢一张冰冷不会笑的脸?
今日给你一个糖,明日就能拿刀捅你的心窝,喜欢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