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白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场所,一时间好奇地到处走走看看,还尝了下冷盘,可能是这次主办方比较大气,冷盘提供的糕点都还挺好吃的,唐墨白一连吃了好几个,一直到龚雯拿了篇期刊过来才停下。

“要不要看看李院士的论文?”

“噢噢。”唐墨白连忙用湿巾擦干净手,才从龚雯手上接过期刊,期刊入眼全都是熟悉的中文。

唐墨白学理科的时间不长,还没有什么感触,却敏锐地发现周围同样拿到期刊的人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愉悦的笑意,在低声和同伴讨论。

“还真的都是中文。”

“废话,这是国内的期刊。”

“嘻嘻,有点不习惯嘛,你们看那几个国外的学者,只能拿复印文件去翻译,终于也轮到他们有这一天了!”

“希望以后会议都不提供翻译本,全都给我去学中文!”

“那就要看你们努力了,以后初始论文、专有名词都是中文起源的话,翻译词不达意,别人可不是要学中文。”

“导,你真会日常劝学……那得到什么时候啊!”

唐墨白默默听着他们讨论,在心里想到,不会太久的。

很快到了会议开始的时间,类似阶梯教室的大厅陆续坐满了人影,唐墨白原本习惯性地要去靠后坐列,结果直接被龚雯逮到了前排:“你坐那么后面干什么?前面这里才是你的位置。”

唐墨白:啊?不是,这不是专家座位吗。

唐墨白刚落坐,保安人员也前后左右坐在他周边,一时间周围正在读论文的学者都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唐墨白。

这谁啊,那么年轻?

怎么参加个学术会议还有保镖啊,哪个大佬的家属?

他们眼神里闪过疑问,不时低声朝周围人询问,想当然,根本没有人认识唐墨白。

而唐墨白才刚学理科不久,对科研界的大佬也都面生,只好强自镇定地坐在位置上,等待会议开始。

好在没等多久,周围人的注意力就重新回到了会议本身,主办方很清楚在场的记者与学者都是为了谁而来的,也不卖关子,把李院士的演讲顺序安排到了第一位。

李院士一登台,原本场内百般无赖的记者立刻提起了精神。

“首先感谢各位的到来,此次会议我想分享的正是最近新出的研究成果,不过在正题开始前,我想先向大家介绍一下我合订的论文,同时也是人体再生机制的功臣,将尿苷与人体连接起来的一种崭新的化合物r2烷酰酚a6甲氧羰,简称为ra化合物……”

李院士拿起手边的《天枢》第一期论文,第一期论文里虽然只有李院士的这篇,但严格来说这其实是一个合订的大论文,除了关键的人体再生机制论文外还额外刊载了对一种新的化合物的合成与发现,或者说正是这种关键的化合物促使了尿苷与人体再生机制的反应,因此要解释清楚后者,前者是避不开的重要一环。

同时这种化合物也就是从小红药里提取出来的那种。

台下一片寂静,开始阶段只有偶尔笔与纸摩擦的声音,学者们当然知道李院士发现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崭新化合物,但还是第一次现场听到发现者讲述,某些细节的东西是论文里无法体现的,这就是开会探讨的意义。

随着ppt一页页展示实验步骤、绘图和数据,场下也逐渐出现了某些讨论的声音,很显然场下的人很多都在自家实验室尝试做过了复现实验,某些数据同样可以对得上,这都是实验是否真实,是否作假的判断依据。

唐墨白在台下一脸懵逼,知识好像钻进了他的脑子,但是只是留下了点痕迹就溜走了。

等李院士大致讲解完,台下立刻举起了无数的手臂,李院士随意点了一个人起来。

“你好,李院士,我稍微理解了您整个实验的过程,我们实验室也同样在尝试复刻这个结果,不过现在遇到了一些问题,请问在化合物这个部分……”

李院士沉吟了几秒,很快开始回答这位学者在实验中遇到的疑问,以及他们可能忽略过的某些手法,台下的学者也快速做起笔记,随着一个又一个问题被李院士逐一解答,配合论文上的数据、以及绘图,原本他们半信半疑的表情逐渐开始放松,取而代之的是眼神开始炙热起来。

虽然目前还没有成功复现,但有一个国家的信誉背书,想来应该也不可能出现类似之前的骗局的。

那么最好以这个方向已经成功作为前提思考,可以想象到尿苷与这种新化合物必定会成为医药界新的热门方向。

“你觉得我们之后邀请李院士为我们的项目提供指导,她会答应吗?”

“得重新考虑与东华国医药公司的合作了,查到专利没有?”

“查到了,目前的专利权是在科学院……”

唐墨白虽然不大听得懂他们在讨论什么,但是周围人前后态度的变化他还是能感觉到的,一时间既兴奋又满足,兴奋与这个成果是他们国家的科学家做出来的,满足于他也有一份出力。

等场内的问题都回答得差不多,看了一眼也快到休息时间了,李院士刚要宣布结束,却突然有个外籍记者站了起来,大声问:“请问李院士,这篇科研成果的意义如此重大,为什么你却没有向国外顶尖期刊投稿,却反而给《天枢》这种刚成立的期刊投稿?是没有信心通过国外期刊的审核吗?”

此个问题一出,场内直接安静下来,所有学者撇过头对提出这种问题的记者行以注目礼,有人皱眉,也有人满脸好奇。

唐墨白也惊讶地看过去,疑惑地小声问:“这种人怎么混进来的?”

门口没有审查的吗?

龚雯深吸口气,刚要用蓝牙通知安保,却听见李院士淡定地回答:“我是个东华人,为什么一定要给国外期刊投稿,而不是给国内?”

记者满脸理所当然:“像《科技》这类期刊历史更加久远,且拥有合理且科学的审稿制度,而《天枢》没有历经时间考验,据说审稿团队也大多是国内的学者吧……如果您将论文送到类似《科技》的期刊上,我相信质疑的人可能会少很多。”

“质疑的人什么时候都不会少,他们可以质疑任何他们想质疑的点,”李院士说,“此外,我也并不觉得历史悠久就一定代表正确,否则我们应该就不是科学家,应该当考古学家,你也不会大咧咧来质问我了,因为论历史我们两边的地位应该反过来。”

场下适时传来嬉笑声,谁都知道记者来自哪个国度,他们以建国时间短著名。

记者涨红了脸,但他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哪怕不光彩也坚持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请问您把论文放在刚出的期刊上,是为了助力这部期刊吗,这是否代表了某种政治任务?向您这样的科学家也需要做出某种妥协。”

“我从来没有认为我做出过妥协,《天枢》确实缺乏时间与作品的沉淀,但我从来没有认为我的论文出现在这上面是我为天枢增添了光彩,可能有一天事实截然相反,”李院士微笑,“因为上过天枢,才证明了我这个院士的名头名副其实。”

“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到来的太晚。”

记者没能问出第三个问题,因为休息时间到了,再者这终究是个学术会议而不是新闻发布会,其他学者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政治,他们只是单纯为了李院士的研究成果而来,记者的这两个问题已经引起学者们的不满了,他也不得不点到即止。

会议进入休息时间,李院士刚下讲台,就又被怀揣着问题而来的学者们团团包围。

“恭喜你,李院士。”蓄着络腮胡的男人显然是李院士的旧识,没急着向她提问,等其他人问完后才开口,“很精彩的一次演讲,其实原本我也有点半信半疑,但是听完以后,我就没有任何怀疑了,希望你的成果能早日被复现出来。”

“谢谢你,科林,”李院士说,“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