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狄问他：“那你现在知道了，会因此讨厌daddy吗？”

江霖摇头。他不可能讨厌孔熵秋，光凭孔熵秋是他的daddy，给予了他一部分的生命，并且能够大度大气到接受他和父亲之间这种扭曲复杂的关系，他就不可能讨厌他。

江宴狄笑道：“那就是了，孩子永远不可能憎恨自己的父母。除非他们做了什么特别糟糕的事儿。而每个人也不是天生的家长，都有一个学习的过程，包括我，现在也因为有了Harley，依然在学习更多的东西。所以，不要着急。”

江霖红着鼻子，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靠在一起依偎了一会儿，半晌，江霖缓缓开口道：“爸爸，我今天真的很生气。”他决定再给对方一次机会。如果江宴狄要是问他为什么生气的话，那他这一回，就真的要生气了。

江宴狄轻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他问江霖，霖霖，你今年多大？

江霖说：“二十了，爸爸。”

“那我呢？”

“马上就要四十二了。”

“我们之间的年龄相差多少？”

江霖知道男人又要拿年纪来说事儿，不情愿地撇了撇嘴说：“……二十二。”

“二十二。”江宴狄感慨，“你连一个‘二十二’都还没到，我却都快要满两个‘二十二’了。”

江霖的声音微微扬了起来：“可是爸爸……这不公平！”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早出生二十二年。

江宴狄轻抚他的头说：“可事实就是如此。终有一天我会比你先离开，我不可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到那时，我希望你不会是孤单的，会有人替我陪伴着你。”

江霖抽抽噎噎地说：“不要，爸爸……不要说那么恐怖的事……”他想不到活在一个没有爸爸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意义。

江宴狄轻声说：“所以答应我，如果遇到了合适的人，就去试一试。”

怀里的男孩儿只是一直哭，直到把脸哭得皱巴巴的，眼睛肿得像青蛙，也没有说出那个字。

第55章 后日谈十 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孩子

朱利安是“太阳幼儿园”里新上任的一名幼师。他被分配到的第一个班级是一个小班，班上的学生不超过十个人。他对此颇为忐忑，但幸运的是，班上的大多孩子们都相对内向，性格乖巧懂事，他的工作比他想象中进展得要顺利。

每天早上，他都要站在幼儿园建筑的门口，从家长手里接过自己的学生，带到教室里。

今天其中一位小朋友对他说：“帕克老师，你今天的头发真好看。”

朱利安笑着对她说谢谢，牵起她的手，准备把她带进教室。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道响亮的声音：“早上好，帕克老师！”

一个黑头发的小男孩儿冲着他跑了过来，朱利安笑着回应道：“早上好，Harley。”然而，他的目光却止不住地移向跟在男孩儿身后的男人，他的心里不禁紧张了起来，咽了口口水，主动打招呼道：“早上好……江先生。”

“早上好，帕克老师。”男人笑着朝他点头。

身旁的小女孩儿说：“Harley，你觉不觉得今天的帕克老师特别好看？”

男孩儿眨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点头赞同道：“是的，尤其是头发！”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父亲，问：“Dada，你觉得呢？”

男人弯起眼角附和道：“嗯，今天帕克老师确实很好看。”

于是，朱利安早上花费了两个小时的努力，换来了在校门口和男人五分钟的见面，以及对方的一句“好看”。他觉得这非常的值。

作为一名老师，朱利安深知爱上学生的家长是死罪，更何况对方已婚，手指上戴着戒指，还已经有了小孩儿。可是有时候心动来得就是那么突然，“一见钟情”在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他只是其中一名不幸的受害者。

学期中期，朱利安向班上的学生布置了绘制全家福的作业。

Harley拿着纸张上了台，巨大的白纸上画了三个火柴人。他指了指个子最高的那个火柴人说：“这个是我的dada。”又指向旁边个子稍矮的那一个，“这个是我的pappy。”最后指向了个子最小的那个，咧开嘴大叫道：“Lin！”

朱利安故作惊讶地问，Harley在哪儿？

Harley眨了眨眼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我在这儿！”

朱利安笑着说，可这是一张全家福，你应该把自己也画上。

Harley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天课程结束后，朱利安一直在发呆。夜晚他躺在床上，脑海里不停回想起课上见到的那幅画面没有，没有女性，Harley的家里……没有“妈妈”？……难道江先生已经离婚了？他的心不禁雀跃了起来，随即又沉了下去，还是说……是意外离世？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不应该感到这般高兴。朱利安在内心里默默谴责自己。

与此同时，地球的另外一边，“锦丽幼儿园”小班的学生们也被布置了同样的作业。

讲台上，陈蝴拿着手中的彩画，说：“这是我的两个爸爸……”

刚一开口，便被班主任及时叫住停下。老天！……要知道这可还是公开课呐！

被老师打断后的陈蝴很郁闷，放学后牵着爸爸的手回家。陈舒愧疚地看自己的女儿，提议说：“宝贝，回家以后，跟爸爸介绍一下你画的这幅画，好吗？”

女孩儿瘪着张嘴，依然低着头，不说话

“还有……跟爸比。”陈舒补充道。

陈蝴立马抬起了头，眼睛亮了起来，“爸比今天回家了！？”

“是呀宝贝，”陈舒笑着摸她的头，“本来是要给宝贝一个惊喜的。”

晚饭过后，爸比果然回了家。陈蝴冲了上去抱住男人的腿，大叫道：“爸比！”随后她向父亲和爸比展示介绍了她的画：“这个是我的爸爸，这个是爸比，还有这个是我……我的爸爸很爱我的爸比，我的爸比也很爱我的爸爸。”

兴奋劲儿上来又消失后，便是一股无边无际的疲顿。陈蝴很早就爬上了床，闭眼前，她朦胧地问道：“爸比……明天你也会在这儿吗？”见爸比点头后，她才敢闭上眼睛，放心地睡去。

江宴狄疼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背后陈舒贴上来抱住他的腰，嘴唇轻吻在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