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1)

从去年初秋到今年深冬,一年多过去了,他们再一次相对而坐,桌上依然是一杯热可可。

说实话,单论相貌与气质,郑飞鸾还是何岸最喜欢的样子:衬衣永远挺括平整,袖口永远一尘不染,肩宽,背直,一双剑眉横斜如刃,俊朗而硬气,底下是深邃的眼眸。

或许是被寻偶症折磨久了,他的眉宇间淡了锋芒,浓了倦色,还多了一丝教人读不懂的爱意。

这份爱意从何而来呢?

若在去年,被郑飞鸾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何岸只怕心都要融了,魂都要颤了。可现在,他竟也能一边心无波澜地面对,一边思索这份“爱”的真假或虚实。

他还是那个他,从未变过,不是吗?

其貌不扬的长相、拿不出手的学历、收入微薄的工作……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连仅有的健康都失去了。以前何岸还能偶尔做一做梦,现在,连他自己都承认,他是真的配不上郑飞鸾了。

所以,一年前还对他嗤之以鼻的Alpha,今天又有什么理由突然爱上他呢?

何岸不是孩子,幸福久了,总爱做天真的梦。

曾经他做过,现在他醒了。

他猜想,在郑飞鸾的“爱情”背后,或许藏着一个真相,一个功利的、冰冷的、算计的,倘若轻易相信了,就会被拆光骨头吞尽血肉的真相。

见何岸久不言语,郑飞鸾心里焦躁,坐也坐不住了。他“嚯”地站起来,走近何岸,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搭着他的肩,俯下了腰。

“抱歉。”他说。

然后他吹热手指,顺着何岸的后颈摸了上去。指尖微微发抖,一指节,又一指节,缓慢寻着路,仿佛怕突然摸到什么他不愿面对的。

过了一会儿,他蓦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Omega的颈子光滑细腻,没有被犬齿刺穿的痕迹。

郑飞鸾不敢确信,便拨开何岸的碎发,凑近闻了闻后颈――平凡无奇的三型信息素,寡淡而纯净,安稳地徜徉在空气中。

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他猛地抱住何岸,用力摁进自己怀里,闭着眼,不断亲吻那微凸的性腺。

还是他的。

这只被他逐出巢穴的小夜莺,惊了魂,受了苦,仍然不舍得另寻巢穴,一直守在瘦薄的枝桠上,等着他来寻。

但是,当这一抱结束,郑飞鸾捧起何岸的脸,却看到了一池寒水。

这……

他头疼极了。

怎么办呢?他的Omega不肯笑,也不肯说话,到底该怎么哄才能哄好?

郑飞鸾这辈子就没哄过人,娴熟的谈判伎俩此刻也派不上用场,不得不赶鸭子上架,板着一张生来严肃的面孔,学着说一些笨拙的甜言蜜语。

“何岸,你笑一笑,嗯?还记得在我身边的时候,你是怎么笑的吗?”他说,“你大半夜怕我冷,一边跺脚一边炖汤。我那会儿脑子木,端着汤都不知道喝,是你手把手教我拿勺子。我喝一口,你就笑一下,还记不记得?”

他牵起何岸冰凉的手,捂进了自己火热的掌心。

“宝贝,从前的事我都记起来了,你想要的,我现在也都能给你了。我爸一直记挂着铃兰,想抱抱他的小孙女,我们今天就带铃兰回家,晚上去一趟山里的宅子,和我家里人吃顿饭。再过几天,我为你安排一场隆重的婚礼,在锦源双子塔,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们再发一个公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Omega。以后你想念书,就继续去渊大念书,想做别的,我也都随你。”

他忽然记起什么,急忙从衣兜里掏出一只水蓝色的戒指盒,对着何岸打开:“你看,这是我爸送我的一对婚戒。在婚礼上,我会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为你戴上。”

他低下头,吻了吻何岸的指尖:“开心吗?对我笑一笑?”

何岸却像触了电似的,迅速抽回手,藏进了衣服的浅褶子里。

郑飞鸾僵住了:“你……不愿意?”

“嗯。”

“为什么?”

“我要留在这儿。”

郑飞鸾皱起了眉头:“这儿有什么好?”

他住久了霓虹贯夜的大城市,习惯了快节奏与高效率带来的充实感,而落昙镇上这些泡茶、调香、绣染、研磨的手艺活,在他看来无异于虚度光阴。

突然,郑飞鸾神色遽变:“是因为戴逍?”

你和他在一起了?

何岸张了张口,本想否认,可不知怎么地心意一转,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郑飞鸾以为他默认,当场急了,把戒指盒往桌上一放,按着他瘦薄的肩膀,低声吼道:“何岸,你爱的人是我!四年前你还在渊大读书的时候,爱的人就已经是我了!何岸,你别犯糊涂,你记清楚,你这儿――”

他一指何岸的心口:“这儿装的只有我!”

字字愠怒,掷地有声。

何岸微微一愣,然后便“噗哧”低头笑了,笑过以后抬起头,淡淡地问:“一辈子又不是只能爱一个人,以前爱你,现在爱他……不可以吗?”

“但你在骗我。”

郑飞鸾逼近他,直勾勾地望着,似海深情中有几许不甘的狠意:“那个戴逍,他根本连标记都没有给你。”

措手不及间,他只觉得鼻子一痛,嘴唇被什么撞了一下,软软的,带着清苦的茶香。紧接着一股热气缓缓吹来,扑到了脸上。

郑飞鸾愣在了那里,许久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