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早晨七点半,黑色迈巴赫准时停在了楼底。司机拉开车门,恭敬地请郑飞鸾入座,然后回到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他正准备出发,郑飞鸾突然道:“下车。”

司机猛打了个激灵,一句话不敢多问,立刻开门下车等在外面。不一会儿,又听郑飞鸾说:“上车。”

便诚惶诚恐地再次坐了进去。

这辆车的隔音效果奇好,内部极为安静,凝重的空气沉甸甸压在肩头,将司机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忐忑不安,又不知郑飞鸾什么意图,只能挺直背脊,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郑飞鸾的目光游弋在衬衣袖口上,一边以指腹轻而慢地摩挲,一边淡淡地道:“刚才,我看了一眼油表读数。”

司机神色大变,肩膀明显僵硬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连续三天,你来接我的油量都是10%,不足二十升。”郑飞鸾抬眼,一束凌厉的目光打在了后视镜上,“昨晚是我自己开车回来的,进库前注意了一下油量,不多不少,正好50%――那么剩下的40%一夜之间去了哪里?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语气极冷,司机打了个寒颤,哆嗦着说:“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郑飞鸾轻声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相当幽默。

司机魂都要吓出来了,慌忙道:“郑总,我……我说实话。其实每天早上我过来的时候,您的车都是、都是空油的。”

“空油?!”

郑飞鸾倏然坐直,死死盯住了司机的后脑勺。

司机吓得额头冒汗,大颗大颗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滑:“对、对对对,大概从半年前开始,您的车……每个月都会空油那么两三次。我没啥准备,只好临时抽了点自己车里的油,偷偷给您的车灌上了。”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不过,不过打上周二起,您的车就是每天都空油了。我寻思着迈巴赫应该喝不惯便宜货,总不能一直灌低品油吧,就每天带一桶新油来。您的车油箱大,一百多升呢,我这小小的一箱油灌进去,撑死也只能到百分之十。”

话音一落,车内的气氛顷刻凝固到了冰点。

郑飞鸾紧紧按着烤漆扶手,手背骨节显露,腕部发颤,面色一片僵白。半晌,他才松开手,浑身如同虚脱一般往后靠去。

“走吧。”

司机系好安全带,胆战心惊地开上了路。

车子在街道上平稳行驶,郑飞鸾的心情却差到了极点。

车内太安静了,压抑得令人窒息,茉莉味的清香剂闻起来也比以往俗劣。他想吹一吹风,便把车窗打开了一道缝,谁知外头的汽车尾气抓住机会乘虚而入,不断刺激他脆弱的鼻粘膜。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只得关紧了车窗。

车子开上了高架桥,远方的晨光无比刺眼,犹如一轮十二点钟高悬的烈日。江畔的摩天大楼隐没在层层叠叠的云霭里,玻璃墙面失去了光泽,黯淡、陈旧,仿佛落后了时代十几年。驶近市中心时,隔着一层单向玻璃,他看到了油腻的街道、污水横流的井盖,还有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而褪了色的路牌。

这座城市没有一处是顺眼的。

若在从前,郑飞鸾根本不会留意那些脏乱无序的细节。可是现在,它们疯狂抢占视野,试图把每一幅美好的画面都驱逐出去。

他被迫收回视线,开始查阅今天的行程表。

时间槽的每一行都被塞得密密麻麻,红橙黄绿,零星才有几个能喘口气的白格子。他看着繁重的工作安排,无端的倦意忽而涌了上来,意识一阵虚乏,额头昏沉,眼皮微闭,几乎就要恍恍惚惚地睡过去――明明才睡完一场八小时的饱觉,体力应当是充沛的,可疲惫的感觉极其强烈,就像是……

刚熬了一个通宵。

不,不是的。

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在自己的床上一觉睡到了天亮,半步也没有迈出去过。否则,张婶怎么会一句也不提?

郑飞鸾以手捂脸,用力搓了搓酸胀的眼眶,逼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没关系的,这些熟悉的混乱与焦虑,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之前对信息素一无所知的时候尚且顺利熬了过来,这一次,我没有任何理由熬不过。

第十八章

七点五十五分,忙碌的周一正式拉开帷幕。郑飞鸾伸手紧了紧领带,整理好袖口与衣襟,目视前方,将自己调整到了最适宜工作的完美状态。

七点五十八分,车子驶入久盛双子塔一层,停在了宽敞的门廊下方。

等候多时的领班快步上前,拉开车门,以标准的八颗齿微笑迎接郑飞鸾,毕恭毕敬说了声“郑总好”。郑飞鸾俯身下车,一双皮鞋明光锃亮,不染尘灰,稳稳踏在了平整的灰砖上。

他大步走向门厅,目不斜视,经过领班时随口丢下了一句:“领带换个颜色。”

领班瑟瑟惴栗,飞快扯掉百搭款领带塞进裤兜,与同事交换了一个近乎绝望的眼神。

酒店内,一团乌黑的阴云裹挟着暴雨与雷电掠过前台,所到之处气压骤降。正在帮客人办理入住与退房手续的服务生们个个动作僵硬,下意识伏低脑袋,屏住呼吸,假装自己是静止的墙壁浮雕。

他们用余光偷偷追随郑飞鸾的身影,生怕动静稍微弄大点儿,那个要命的阎王就突然拐过来了――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刻,只要郑飞鸾走到你面前,基本就意味着你的工作到此为止。

显然,阎王今天的目标非常明确,看都没看前台一眼,头也不回直奔电梯而去。可怜的前台们终于落下了心里的石头,该敲键盘的敲键盘,该递房卡的递房卡。谁想一口气没喘完,郑飞鸾眼眸微沉,脚步一顿,径直折了回来。

啪。

角落的五号前台正在为一位花裙姑娘办理入住,被那高大的阴影一笼罩,手指打颤,卡夹跌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叮当”一声轻响。

他慌忙低头:“郑总,对不起!”

郑飞鸾根本没看他,而是盯着那位花裙姑娘,从额头看到鼻尖,从鼻尖看到下巴,目光精锐犀利,像在寻找某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花裙姑娘红了脸:“您、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郑飞鸾道:“小姐,冒昧打扰。我留意到你身上有一种迷人的香味,闻起来清新自然,让人很舒服――是你的信息素气味吗?”

“啊,不、不是,我是Beta,信息素跟白开水一样,没什么味道的。”花裙姑娘脸更红了,语无伦次地冲他憨笑,“您闻到的……应该是我的香水味。”

“哪款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