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了东西,两人出了醉仙居,眼见外面又开始零零星星的飘起雪花来。绯心见雪下的并不密,加上今日她既出来了,便有心陪着云曦逛逛。于是两人便暂不坐车,沿着道往北走走。这条街虽不算太宽阔,但因不设任何摊贩,因此街面上很是干静爽利。前几日刚下了大学,但现下扫的极是干净,并不见半分雪渍。唯得房瓦树梢之上,时有晶莹。此时雪屑飞舞,小风轻卷,呵气成霜的天气却因心境的不同,竟让人有种温暖之慰感。 细描桃花凌乱,片片风流婉转。虽不是春浓嫣红时节,但此时雪舞霜晶,也有种花飞花舞花满天的绚烂。道路两边皆商铺,有大有小,但都装帧精致,点缀缤纷之间更显琳琅。 更有些商铺心思巧妙以招揽客人。不远处路东畔是家绸缎庄,不似一般的绸缎庄铺那样将一些缎匹摆在店口,悬个幡写个“布”或者“缎”之类的以示品类这般平庸。外头爽爽净净,并无杂七八的堆放。只是于门口倚了一个别致的标示物,自制一个若布卷子般的雕饰转轴子,机关设在屋内门后。外头镶琉璃镜,不同花色不同质地的布匹皆嵌在里头。取一个走马灯般的巧思,不但有趣,而且一眼就知道是卖布的。 再往北去还有不少这样的店,不断标新立异。绯心虽是没见过这些,但也通晓个中的意趣。买卖要做得好,其实有时跟做官儿也有相通之处。要懂得扬长避短,会看人脸面。 更要懂得推陈出新,也要知道去粕存精。 云曦看着她,今天街上人也不少。边上不时过车,虽说不像集市那样人挤人也拥,算是熙攘不绝。但她今天却平和安逸许多,越的可放得开手脚。如此也让他十分的欢喜,想起南巡那会子,她不是脸上蒙个帕子,就是别别扭扭藏藏躲躲。让他不由的唇边便挂了淡淡又柔和的笑意。其实逛哪里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和哪个一起逛! 两人刚过了一家绣坊,眼见边上挨着的是家金饰玉器铺子,点名也叫的好,为“金玉良缘”。正是这名字吸引了绯心,云曦见了也笑:“便冲这店名,也得进去逛逛才是。”绯心抿着唇笑,一时也说:“真不知道有多少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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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儿,便一头进去花了钱呢!”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便抬步上阶,门口摆了个护门屏挡,雕着雁南归图。一时觉得有趣儿,铺面上还设门口屏挡,遮着铺子却不让瞧见,反倒引得人越好奇了。 两人刚一进去,闻声而迎的掌柜已经在屏挡后头立着。一见两人,立时赔着笑让进来。并无多少言语,只由得他们自便。眼见里面是个四四方方的小厅,上头可见二楼平廊,两边环臂拱梯,中间廊下设了一个长条梨木雕台。后头是两组高柜,柜上和雕桌上皆摆着衬红绸的黑漆托盘子,梯下靠墙则设高几和椅子。 掌柜待他们大略看一起,便将二人迎进厅内一侧坐着,打伙计上茶。一边亲自捧了一个黑漆盘子,挑了几样时新花样的金器玉饰来让他们过目。 宫里自是见多珍品,两人其实不过就是被这店铺给吸引进来的。绯心略略扫了一眼,并未想在这里挑捡什么饰。那掌柜惯会做生意,虽说这两人面生的很,衣着饰物上也没过多繁冗。但一瞧便知并非凡俗,开始并未注意到两人衣饰细节,不过只是瞧形容举止,神态气度便晓得。待两人坐下,近身的功夫又不露痕迹的打量下,心下更笃定作了准。 所以一见两人皆是淡淡的不太起意,便笑着道:“小店这里虽不敢说聚揽异宝奇珍,但也有些好的。不然哪敢在这条街上立足呢?”一边说着,一边打伙计上楼再去拿好的。嘴里说着:“要说起来,这四九城里也有几位夫人常来关照小店的。” 云曦一听,扬着眉毛笑道:“如此便把好的拿来瞧瞧,若真有瞧得上的,以后也少不了关照你。” 掌柜笑眯眯的应着,一会功夫,便有两三个青衣伙计端着托盘下来。绯心略是一看,果是东西都精致了许多。但钗镯之类的东西还是宫里好的太多,各地各国贡的,加上宫里的尚器司制的。所以绯心也瞧不出什么特别来,直至一盘子玉器端过来,眼见有块还未开雕的血玉,一时便看住了。 泪滴状的,上尖下宽,若一个四五岁孩子的巴掌大小。她伸出手去,正巧云曦的手也向着它,两人指尖一碰,不由自主的就想勾在一起。其色如血,玉上有纹,非是裂痕,而是红色的深浅交汇,形成云纹。正好在中心位置。云,更像是血滴之中藏了一朵云。玉质通透,颜色均匀深浓。倒像是常贴身配着,以人身血气汲养出来的一般,即使温润的。触手细腻,凉而不冰,如脂油冻类的质地般。 “天下绝无相同之玉,而血玉更是难求。这个通体红透并无杂色,个中纹印更是独绝无二,浑自天琢。总算勉强过得眼吧?”掌柜见两人盯着的眼神,简直可以说是一摸一样。搞得掌柜有点怔愣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忙着推销。 “买这个吧?”绯心伸手摸着,一抬眼正与他目光相对。 “嗯。”云曦笑笑,开口道,“回去切了,镶在大蝴蝶扣上,梳今天这个堕马髻才好看呢。”他这般旁若无人的样子引得绯心有点面红,但心里却暖洋洋。一时受他的感染,看着他说:“不好,还是拿黑金络子打出来,雕成挂佩。用来搭暗色袍子才最衬的好!” “先买了回去再商量。”云曦说着握了她的手,又指着另一盘的几根钗道,“这些全都包上,一起算价钱。” 掌柜一见眉花眼笑,两人价钱都不问,生意做得痛快得很。登时哈腰点头,亲转到柜台后头拿盘子以及丝绒巾子,点算了一下东西道:“统共是两千四百六十两,二位头回光顾,抹了零头算两千四罢!是记账还是家去结?” 掌柜的知道,在这条街上消费的起的,八成是住四九城里的。眼见这两位如此面生,搞不好还是内城里头的皇亲贵戚。 绯心有点怔,方才瞧着喜欢一时无查,待掌柜的开口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价格实是有些太贵了,况且今天两人出来,本来也是闲逛,这些精致玩艺宫里多的是,也不指着在这里大肆花费。皇上哪有带钱的习惯,她更是不出门的。方才还是汪成海仔细,打点了一包散钱并些票子,也不至大包至数千两。而且无论是记账还是家去都不成,若让掌柜的知晓他们的身份,以后还不胡诌乱吹嘘去?一时不由的看着云曦,轻声道:“这价也离谱的很,不如……” 云曦看着她笑笑:“常言道,千金难买心头好。这玉生就如此,就该咱们得了才是。”她明白他的意思,所谓玉无价,乃在于奇。这玉生的奇,如此才吸引了他们。云曦转头向掌柜:“你打人把东西包上,跟我们家去取银子给你。” 绯心见他说得坦然,她自己是心里乱跳。真让掌柜的知道,皇上带着后宫的女人满大街乱转,太折他的天威了。她越想越是不好,手不由的在云曦的掌心里转扭,嘴里说:“我看不如下回再来买罢?” “夫人,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既是中意,便得了去才好呢!”掌柜满脸堆笑,哪肯轻易折了这大宗,“爷说的好,千金难买心头好呢!”说着,嘱咐伙计看着铺子,准备亲自跟出去认门,以后也好兜揽长期生意。 云曦笑着点头:“正是呢。”说着伸手撑起绯心来,“走吧,出来这半响,也该回去了。” 绯心脚底下直泛沉,站起身看着云曦满脸难色。一想到一会子掌柜至了内城的表情,心里就跳个不停,连带的面皮都有些紧。 “爷和夫人住的可远?可还要再逛哪里去?”说话间已经将东西打包好,掌柜一边捧着一边问。 “不是很远,就在金华门紫翔大街上。我们也不逛什么了,一会子你一道跟着车就是。”云曦随口说着,便拉着绯心慢慢往外去。 绯心听得稀里糊涂的,她在京里住了六年,是哪里也没去过。对于京里的一些地名倒是有听闻,但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不过他这般一开口她倒是有点反应过来,想必是报了一个官员的家宅。但一如此,她更紧张了。她一后宫妇人,随便往官员家里跑。而且还是买了东西让人家结账去! 云曦看着她的表情,越觉得有趣起来。特别是瞧着她一阵一阵的愣神,刚松一口气又提一口气的劲头。更是心痒痒的,直想把她抱在怀里亲昵一番。今日出来的好,不然如何在这里现这样一块好玉?并非是玉有多么的珍贵,而是那绯云二字,都在玉中。所以他才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压根都没听掌柜报价。 出去的时候,乐正瑛正在外头候着。云曦先把绯心撑托上车去,随即大略告诉乐正瑛方向。掌柜的将东西送到车里,随之跟乐正瑛坐在车外辕板上,乐正瑛轻扬响鞭,马车稳稳启动。一进车里,绯心就有点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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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的压低声音开口:“皇上,这总归不好吧?” “那是左含青的宅子,今儿他不当值。这会子定在家里,先让他垫了!他是不会胡乱说话的。”云曦一手搂过她来,嘴唇贴着她的耳廓,弄得她痒痒的又有些燥热起来。他伸手往边上一捞,把另一个包袱皮裹着的盒子拎过来。 绯心顺着他的手瞧,一时称奇:“方才没瞅见这个,何时买的?” “这个是方才咱们往醉仙居的时候,让乐正瑛找后厨那里买的些调料和干粉线。”云曦递给她,“今天让他跟着,一来他是你兄弟,你出出进进的不会不自在。二来,他对这些南方的东西更熟悉些。这些拿回去,到时做了总比买了再端回来好的多。” 绯心靠在他怀里,嗓子有些堵,低声道:“那醉仙居哪肯这般轻易便把这些随便卖给人的?” “我找他们老板自是不肯的,所以让他随便弄个伙计给带后厨去,自是有人见钱眼开了!”云曦眼弯起来,“又不是底下人的买卖,只管赚钱子就行了。” 她听了眼越潮了,垂着头看着那包袱,总想着让他也能宽心随兴闲在一回,但总不及他更细致体贴的周全。他继续说:“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好的,解解馋也就罢了。但不能尽当正经饭去,不然也是不保养的。” 她轻声应了,突然头往他怀里更深的一扎。小猫样的整个快窝进去,闭上眼伸手去抱他的腰。他轻喟了一声,抚着她的脖子低声笑着:“又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她嫁的是锦朝最有权势的男人,嫁的是锦朝最多妻妾的男人,她知道世无尽美,当他据占最高地位的时候,他自然要具备巩固这一切的心胸和眼光。因他肩负江山社稷,那么作为他的女人,也该有着比一般女人更为豁达的心胸。 更该体谅他的无法专注,无暇顾及。宠爱自是隆恩,冷落也要承受。这是声名地位所该付出的代价,只消他能记得他们曾经的岁月,曾携手共度的时光。如此便不算是辜负,所以,她从不指望他能体谅入微。 但他做到了,而且是一日比一日做的更好。如此便让她自私放大,让她贪婪更多,有时都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甚至会恐惧。像是沉浸在极乐的同时,心里的柔软已经漾成浓酒。只愿此时一醉不醒,更怕一醒成空! 有时甚至会想,哪怕此时就这般死了便是最好的。像是蝴蝶一样,春生夏死,一生都绚烂至极。 他轻抚她的颈窝,引得她微微的颤,缩脖之间他将她抱坐在他腿上,扳着她的脸看到她的眼睛格外的潮湿。一时微凝了眸子嗔道:“你又胡想什么呢?” “没,不过有些乐极生悲罢了。”她笑了,又伸手去搂他的脖子。把脸别到他肩膀后头去。她是甚少这般不管不顾的缠缠抱抱,让他怔间有些意乱情迷:“好端端的怎么就乐极生悲?” “就是太好了。”她吸了一口气,坦然道,“实在是太好,再好也没有了!”便是学会了体会这种点滴,复再回想,才了解是如何的好。这点滴其实不仅是他如何放下身份来屈就她,或者是关注她的喜好。而是一处极小的习惯,如果他们两人一道,他永远会走在她的外侧。不管朝向哪个方向,他始终是保持这种方式。在南巡的时候也是这样,在此时也是如此。再回想当初也是如此,便是在宫里也是这样。就在他对她最坏最坏的时候,只消是他们两人,便是他揪着她让她跌跌撞撞,他永远会把她放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因为他在意! 他笑起来,又扳过她的脸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这可是你头一回赞我呢!” 她愣了,脱口而出道:“怎么会?” “别说那些什么套话官话也是赞我,什么万岁万岁之类的也算!”说的她脸都有些烧,他凑近过来,“古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待你到白齿摇的时候也这般赞我才好呢!”一时不由的想她满头白堆着满脸皱纹,口齿漏风的对他说,再好也没有了的样子,让他都有些向往起来。 绯心听了,心尖一颤,那种期待也堆了满心。突然捧了他的脸看他眉目如画,怔了一下,嘴唇一下贴了过去。她简直就像是借着一股冲动壮了胆,力气大的差点来个牙磕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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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五月,天气一日热过一日,绯心的产期也渐渐临近。虽说算起日子来,该是在五月底。但打一入了四月开始,她身边诸人皆是如临大敌,打醒十二分小心关照。再过几日就是端午,而绯心也准备移往东安殿待产。 正月绯心封后,本该册封大典一过就移往中宫,不过绯心如今仍居住在掬慧宫里。因着当时居安府要筹备过年庆典,年底的时候又临时要准备封后大典。这两档子事都是马虎不得,忙得是人仰马翻。 而那会子林雪清得知绯心将封后,之前连月郁闷霎时堆涌,气得一病不起。惟得静华夫人独撑大局,太后督镇。中宫空了两年多,依着锦泰例,新后入主,必要重缮椒房以迎新主。若是在年前赶着收拾出来倒不是不可以,不过如此一来又添忙乱。 绯心一来是不想再增乱添事,二来也是因为年前的时候跟着云曦偷跑出宫逛大街,这事后来让太后知道了,为此还把两人叫到寿春宫去数落了一顿。在这当口,绯心更不想再因着自己封后的事,搞得太后也不安宁。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旁人,左含青自是口严的,但无奈那会子绯心实在是太受瞩目。她自打怀了胎以后,林雪清置换奴才引得内府人心惶惶,三司六掌举凡能沾上点的,皆纷纷往掬慧宫打点,千方百计的要考上她这颗大树。后来又因着太后松了口,云曦怕夜长梦多,便立即着律礼两处并居安府开始筹备,务必要越快越好。如此一来,那底下的奴才哪有不卯足了劲奉承巴结的?每日借着送膳食,送补品便要来个数趟不止。她一日不在宫里,太后岂有半点不闻的道理? 太后也不是笨的,听闻奴才们各处寻不见主子。便悄悄的让莫成勇往启元殿一问,得知皇上也不知踪影了,立时心里就有了准谱。她也没声张,只待次日二人前来请安的时候这才理论。太后也并不是要在此时给皇上难看,如今绯心封后在即又身怀六甲,她纵有不满也不愿意这会子生出什么事来。 事实上太后说的也的确在理,绯心怀胎之前,云曦已经绝迹别宫。怀胎以后,亦不幸她房。这事不碍太后痛痒,便是云曦一辈子皆是如此与她而言也无所谓。 但是别宫岂有不恼恨的?凭的贵妃受宠不敢招惹也罢了,如今更是半点荤腥不得沾染,便是不敢明着撕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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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底里岂有不添怨仇的?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宫里上上下下过万人,万只眼万张口。又能止得住几张嘴?人言可畏,这句话自是有道理。若云曦只是一介凡俗,那凭哪个也管不着这些,至多当个坊间笑料说说罢了。但他是一国之君,绯心又将为一国之母。皇上若是择一而弃百千,那便不仅仅是一人之事了。论情,自当万众称羡。但论理,便要受千夫所指。 朝臣其实关心的并非是皇上宠爱哪个,他们更关心皇嗣大统。绯心受宠,臣工顺圣意而上奏请立,是尊奉君王。但若绯心独占君恩,后宫红粉皆若枯槁,如此便会影响皇上子息繁盛。那便是动摇国基国本的大事!锦泰乃礼仪天朝,深奉教礼纲德。皇室传承绵延,一众世家大族盘簇拥护。彼此互为依傍,利益密不可分。哪肯由得一个妇人悖理违纲,任意胡来?换言之,若是后宫此景让朝上得知,那班臣工们先担心的并非是他们的女儿或者姐妹,而是日后他们的地位以及家族的将来。 太后当时便道:“此时并非哀家要讨嫌败你们的兴致,但事实便就是如此。此时当然无事,后宫便是再传出去什么,那帮子听了也不过以为是女人争恩嫉妒。不过若不及早筹谋安了那帮人的心,到时早晚生事!” 后来太后待云曦往前头会臣工的时候,又跟绯心说:“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前几日皇上道此番选秀的事。当初皇上跟哀家摆了一通道理,连哀家都给他绕进去,稀里糊涂的便就应了。皇上虽不是哀家亲生的,但自小养在身边,岂有不知他那性子的?他平日家是不愿意多言,一旦经他说了,那定是要作实的。稍是处理不慎,到时朝上定会联想无数,岂能平静的了?头一起便要指你无德伪善,假充宽容,一旦为后立时翻脸显形。这会子不好生想想如何应对,还整日里乐的逍遥快活!瞧你们便是乐晕了头不知身在何处了!当日如何吃的亏又不记得了?人道吃一堑长一智,怎么你是越没心肝起来?怪道人说,这人一旦动了情,就迷了心窍。脑瓜子也不灵光了许多!哀家瞅你啊,倒不是臆痴未愈,你是难以自拔!” 绯心入宫这几年,没少挨太后的训斥。她曾觉羞耻过,恐惧过,伤心过,甚至绝望过。但从不曾感动过!而这次,她却只有感动。在那一霎,她突然觉得太后像她的生身母亲一般。当年母亲也对她严加管教,鲜少温存,更不许她有半点不谨不恭之处。幼时难以体会,大些便晓得个中的重要,更因此而得到大娘的格外关爱。她每稍有不慎,母亲必会从旁提醒,从未有半分放松。其实母亲如此做,并非是为了她自己。而是希望她的女儿,在这个家里能得到更优渥的条件。先天不足便要后天弥补,她是庶出,若想与正出的女儿一样,就得比她们更加优秀。出身是不能选的,这一点有时是致命的缺陷。但不能因此便失了斗志,更不能因此便任由摆布自暴自弃。 以往太后训她,话里存了多少目的大家心知肚明。但这一次,太后虽也是训她,但个中的心思却真是为了她!便是太后以往再是厌她,总归是因心向着皇上而爱屋及乌。太后不希望再因一时的不慎不谨,而将他们逼到不堪的地步。宫廷的纷争,从来都是因利益的争夺。因利益太多巨大,从而让人迷失,并暴露出最凶残的一面。而皇室的一举一动,正关乎到这利益的根本。皇上册封妃嫔从来不需要朝议,但立后废后必要过朝,皇后乃是国母,同样也是各个利益集团关注的焦点所在。“母仪天下”这四个字,代表的不仅仅是尊荣和恩宠,其实更多的是掌握的能力! 绯心正想的出神,直到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才让她回过神来。她一抬头,见云曦正立在她边上,微弯了腰瞅着她:“又什么痴呢?朕叫你两声都没反应了?” 绯心眼一睨,见一众奴才犹自在后头忙碌。一时便笑笑,一手撑着腰要起,嘴里说着:“皇上不是往祥安宫去了么,怎么这会子就过来了?” 云曦伸手撑起她,盯着她道:“你是跟朕逗闷子还是说真的?” 绯心瞅着他面色不善,心里暗叹,微嗔道:“臣妾不过是随口一句,哪里就又着了恼?” “你这话说的人窝心。”他哼着,但动作却总是柔和,扶着她踱了两步,“东西也都归置的差不多,今天便移过去罢。”东安殿在中宫东侧,前一阵执礼官以及宗堂那边一直奏请,道祖宗规矩一向是中宫产子必在东安,以应吉顺天之意。虽说产期在五月下旬,但这日子也说不准,早了晚了都有,早些过去也安生。 最近朝上的事倒也没什么,但后宫这里他实是牵挂。二月那会子,各地的秀女已经6续到了京,居安府便开始按例筛选。至三月底,已经选出八十人进了大内,在祥仪宫教授宫中礼仪规矩。本来是该在五月上下便行大典,由皇上亲点出来,余的指给宗亲或者留任宫中为女职。但云曦此里哪有心思,便将大典压后至绯心产后再议。 这阵子,云曦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往各宫去点卯。如此司寝太监便可以落笔,何日何时至何时皇上临幸何宫之类的。反正他是去了,至于别的大家心知肚明便完了。其实云曦这么做倒不是因太后年前那番话,他在宫里长大的,这点利害岂有不知的?这回他可没松半点心,是太后有些多虑。但太后的心意他领受了,事前提醒已经是一种维护,而这份心思也正是他一直所求。后宫的最大障碍已经不存在,至于朝堂上有可能引的问题,则是他该做的事。若是他一点子成算都没有,就混不顾的把绯心往皇后的位子上推,除非他真疯了! 云曦没问后来两人又说了什么,他也能猜个八九。他知道绯心必也是十分感动的,总算是也在这宫里感受到了一份宫外般的母子之情。因她哭出两个肿眼泡来,晚上都没消尽了去。虽说当时看了怪心疼的,但由此也从中现了他更想要的东西!一直以来,他都不是很确定,她对他,究竟是忠心多一些,还是真心多一些?他一直跟自己说,反正二者是一体,不管哪个多一些都无所谓。但越是这样想,就越是想知道。她回馈给他的情感始终二者一体,无法分辨。就是很好,非常好,事无巨细的周全,全身心的关怀。 不过他终是得到了答案,太后一言惊醒梦中人,绯心慌了神了,她的忠心连同那些女书女训被她不小心扔到脑后去了。她完全没想这么多,一直在受情感支配,活在这世间最自私也是最美好的情感里。 被太后震醒以后,忠心跌滚着过来,整个人就开始有点魂不守舍,三四不着两,每两日就开始跟他扯些有的没的,上纲上线说点子让他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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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肺的话出来。不过他也怒烦不起来,因为太高兴了。 他是锦泰国的皇帝,同时也是她的丈夫。他只承认是她的丈夫,那么保护自己的妻子不受伤害是他必须做也一定要做的事,这与妻子有没有自保能力是两码子事。当她为了忠心把自己陷入死境的时候,他曾誓绝不给她第二次这样的机会。也决不让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最该保护的只属于云曦的情感,一旦拥有不允许任何人剥夺,也决不能放在利益的天平上,与权谋政治衡量交易! 当他现她的真心已经凌驾于忠心之上的时候,就更要让她明白,这份情感一旦了悟必要完整,若向政治退让割舍,那收回来的只是残缺,那么他们两人之间的这盘棋,两人都是输家。输给了江山,输给了宫廷,输给了他们自己! 所以最近,只消她言语里稍有敏感,他就马上面露不悦。立志要把她弄晕弄傻,她现在是个临产的孕妇。就该乖乖养着等孩子出生,其它一切问题都该丢给他来考虑。就像年前一样,想吃了就去,看到喜欢的就据为己有,有时也会笑的很没心没肺,抱着他说,再好也没有了。那时的她,实在是让云曦的情感得到了最大的满足,让他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绯心一听今天便让她移过去,忙道:“皇上,再过几日就是端午了。臣妾是想……” “你都快生了,还想什么?太后便是赐宴,你挺个大肚子过去也不得全礼,索性避了完了。”云曦皱着眉头瞅她一眼,方才奴才来来去去的多,加上这两月这边添了不少有经验伺过产的宫女协同照管,让他的言语也很不自在。这会子总算是皆退了,也让他舒坦了不少,“方才让汪成海把人都唤过来了,今天便移过去。” 绯心瞅着他那样儿,一时心里又有些乱纷纷,脑子里转了半天礼法伦纲之类的。终是到底有点子不放心他,眼瞅内殿也没旁人了,便开口道:“你今天不自在了?” 他一听,突然展眉一乐,搞得她有点怔愣,一时咕哝着:“前阵子让你用些那北芪党参红枣炖野鸭子,偏嫌那味道不肯进,其实那个最是润气温补的。” “我气平体舒好得很,补那个干什么?”他伸手抚她的脸,此时果真是一副气平通体舒泰的样子,“今天便移过去吧,昨晚上梦见你突然就要生了,吓出我一头汗来。” “啊?”绯心听了瞪大了眼,云曦有时随口一说就成了真。所以搞的她此时也有点心惊肉跳起来,忙道:“那就移过去吧。” 云曦笑眯眯的看着她,她因着怀孕整个人胖了一圈,原本尖尖的脸都变得圆乎乎的,但他却觉得此时的她简直美到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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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宫中设端午节宴。各宫房都绑艾草,悬五妻绣小旗应节。太后还特别让在后御园集星殿设宴,连此次入进大内的八十名秀女也有份参加。 这拨子秀女打从三月进来,一直关在祥仪宫里学习规矩,按往年这会子也该点封出来。不管是想点出来也好,压根也不想点出来也罢。这场面的功夫却也少不得,总不能提前跟那帮送女入宫的勋鬼们说,皇上是一个也瞧不上吧?那岂不是炸了窝去? 照理皇后产子也跟选妃搭不上界,但皇上前头压了,太后也不能仁着外头那帮子人混猜皇家的想法。所以她在后头抚一道,特许这帮丫头们也参加。一来,表示对她们的重视,这样外头她们的老子娘瞧着面上也有光辉。二来,她是借着这当口让皇上露上一面,让这帮女人们也提前见见,保不齐当中就有心高气傲跃跃欲试惹出事端的。 太后经历多少回选秀的事,当中的深浅她是探的一清二楚。她也垂帘过几年,连带朝上这些心思体量也知道许多。 这些官宦千金,因着采选之例,自小便会按照宫妃的标准来培养。她们从小的前路已经既定,那就是入宫。她们皆是世宦小姐,即便父兄不在朝为官,也必是为任一方父母。环境优越自也心气不比凡俗,更深受宫妃之教。举凡来了的,必没有几个愿意灰头土脸的回去。当然,并不是个个都一门心思愿往宫里来。自是有那心如止水清高孤傲的人存在,不过之前内府已经筛选数轮,若真是不想来的,当中自可以有数次机会让她们落选回家。那么最终留下人等的心思,已经不外乎就那么几种。 其一,一心求荣,功利多谋,耐不得平庸碌碌的。其二,家中能力有限,又在倒制之中不得不入,一旦经内府选中,又无财力关系可以脱困的。其三,条件优秀,其心高傲,一心要在宫里大展拳脚的。其四,懵懂无知,天真烂漫,怀有思春之意,直当入宫为嫁娶的。 而这四种里,除了那第二种的没办法只得在宫里混吃等死外。余的三类,皆是不甘随波逐流的。如今凑在一处两个月,哪能没有半点攀比敌意之心?平波之下自是暗涛,小小的祥仪宫,早不知集结成多少个小帮小派了。所谓宴无好宴,今天太后就打算再给她们添把火进去。一会子皇上露了脸,先让她们窝里反,拿到错处轰一些出去,也省得留下这么些到时不好安置。 其实就算皇帝生的獐头鼠目,糟鼻歪脸,这帮女人也是会争的头破血流。天子的身份已经足够世人仰望膜拜,九重宫阙是所有向往权力之人的圣地。 但若皇帝又生得天姿绝色,风采绰然,人神皆妒的话,那绝是会争的神鬼皆泣风云变色!财色兼收不仅是男人的愿望,女人不也是一样? 一想到这里,太后唇角都扬起来了。当初之所以选云曦过继来,现在想想真是有些顾色而难持的念头在。她和淑妃,那是斗了一辈子的老情敌。太后阮星华是干净彻底的输了一辈子,临了如何还愿意让她的儿子再坐上皇帝的宝座?星华收个儿子过来,就是想将来扶这个称帝,以保阮家权势以及自己的荣华。感情她是没捞到,退而求荣华富贵,那就怎么也不能失了手。 当时有个姓方的美人也生了个儿子,比云曦就大了四个来月。那个方美人在外无依,在内无傍,也是比较好控制的。星华冷眼瞧着这两个小孩,至到两三岁上,淑妃病死,方美人因产后没调适好,那人就跟吹了气一样,霎时小可爱变肥婆,先帝哪还有半分兴致?如此两个娃儿便都可以任星华支配,本来星华先想的就是方美人的这个儿子,但这孩子生的实在让她爱不起来。都是两三岁,云曦就粉雕玉琢晶莹剔透,学步也早,说话也早,竟是懂事也比别人早,摇摇摆摆步尚不稳,也是能知礼识人。但那皇十子,到了两岁还说不出一个整词来,拖着两行鼻涕指着哪个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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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奶,奶……”长得又鸡鸡缩缩的,两条腿晃来荡去的,没走两步就要爬,让星华瞧了就皱眉。真是应了那句,龙生九子,个个不同! 后来终因考虑到云曦那两个兄弟,若是忍了糟心厌烦扶了皇十子,他们哪肯愿跟阮家合作?不过星华也是打心眼里瞧不上那皇十子。 果不其然,越大越出行,皇十子长大还是难看,是把先帝和他生母两人容貌的缺点全集中他身上去了。而云曦是把他生母那绝代风华半点没糟蹋全转他身上来了,身量若先帝,挺拔高峻,其容若淑妃,眉目如画。 太后此时也觉得,自己一个半百老人,跟一帮小丫头子们斗心眼子很没意思,况且借着皇上使美人计也谈不上什么高段,但她也无可奈何。皇上若真不打算选,她是真不知到时朝臣会有什么反应!而且皇上现在也不知是乐晕了头还是忙晕了头,总归是再问起这事来,他就笑笑道有数。搞得太后心里七上八下,越想越是不靠谱。所以她索性今天全拉了来,并特意跟云曦说了,今天绝是半点理由不得找,必得亲自过来一趟才行! 集星殿这边倚着湖,如今初夏之季,湖光衬绿,花影缤纷,一派勃然妖娆之色。太后乘着辇,打着仪往集星殿这边来。她一边欣赏着后园之景一边思忖,三月里宁化夫人没了,她也着实心里消沉了一阵子。 这人就是如此,不到终了总是看不透。但至看透,有多半是晚了。所以复再想,云曦如此也罢了,总好过将来暮老之时再悔之当初的好。 她到的时候,静华夫人已经领了一众宫妃,并有当选秀女并立路侧两边迎驾。太后扬扬手便径让辇往大殿门口而去。过的时候她眼睨处,见底下两排身影有如枝头跳簇的新鲜花朵,虽都是低头跪着瞧不清眉目,但略是一瞧她们身着衣衫心里已经有积分忖算,搭眼一瞧,各色皆有,竟是绝无同色重复。便有相近,也定要在别的显眼之处以做区分。用心程度可见一斑! 直至进了大殿,太后升座,特让奴才加张凳子赐静华夫人坐于下,其她妃嫔按位而立。至于一班秀女,更是后立两边。 若是往常后宫赐宴,太后一般也不愿太拘着礼。过得去就行,大家一处乐乐才是正经。不过今天,太后是安心要做足全套。如今宫中,静华夫人以下,五嫔这一级已经全空了,而妃嫔除非特赐,是没有资格在皇上太后面前安坐的。所以虽然列席两侧,但全无椅凳。之所以让静华夫人坐下,是她最近操持后宫也十分尽心。静华夫人跟绯心一样,也是个好体面的,太后哪会瞧不出来。自然要给她体面,表示对她的重视,她脸上有了光辉。而宫里之前那些什么皇上眼里挟不得半点人之说,也就少了几分实。 太后一边示意莫成勇准备开席,一边瞧着底下这帮女人的神情表现。有的难抑激动,有的敛神肃目,有的表情木呆,有的怯怯懦懦。再看她们的装饰服带,因现在并未点封,所以她们并不用全照宫里规制服款来,眼见有的花枝招展,有的就素朴平平。 一班秀女虽说在家也受教多年,但毕竟在父母身边。进宫两个月,礼自是比较齐整,但总归生涩。加上又是头一起见太后以及宫里诸位娘娘,事先也告诉她们今日皇上也会驾临。如此难保心里紧张,众人脸上皆是多少带了些僵色。动作都极是小心,生怕于殿上出了什么差错来。 至席过半,云曦这才露面,先行执路太监黄柄于殿外一晃之间,当中有反应快的便知道是皇上快到了。静华夫人忙至席后立起跪于席侧,其余诸妃嫔也都跪了。秀女们也忙着跟跪,一时参差不齐,顿少了方才有人引领时的齐整。因殿内有太后坐于内,并不需出殿迎驾。 太后眼见一抹酱紫色一晃,唇边便挂了点笑意。云曦今天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宽袖吉服,金线绣龙翔出云,底襟全是云纹边,一条龙冲云而上,盘翔缠绕。他今天束了冠,冠尾有两条流苏带,明黄垂穗随着他的尾一直拖到腰后。 锦朝尚紫,越深代表地位越尊贵。而这种近于黑的深紫,基本也成了锦朝帝色。宫中位最高者,如皇帝,皇后,太后,服款都会分朝,吉,行,常四款。皇帝朝服一般只有皇家大典,大祭之时才会用。分为两种,一种明黄,上绣九龙,意为九五之尊。一般用于登基,封禅,祭五色土,册封皇后,太子,以及大婚。锦朝皇帝大婚也不会随民间用红色。还有一种为深紫,绣单龙盘踞,下走山河之纹,意为独尊天下。一般用于略小一些的典礼或是祭祀上,有时册封重要妃嫔也会有。而吉服基本也是走如此的套路,只是在袖宽,襟摆的长度上,以及一些图形上有所变化,象普通上朝时皇上所穿的朝服,实际是吉服规格的。至于行服或者常服,在颜色上合款式上就相对更趋于简单和舒适。锦朝皇后的朝服也有两种,一种随帝色为明黄,只是上面不仅有龙,还有风飞之形。一种是大红色,为百鸟朝凤衣。太后服款基本也是如此,不过是在红中加了紫色,在黄中加了黑色,在图形上有变化。 今天云曦在前殿赐宴朝臣,但没穿明黄龙袍,倒是穿了这件深紫的。深紫与金相衬,龙腾之图分明,有如即跃而出一般如生。加上方才他可能饮了点酒,此时让太后瞧着,越显得面色好起来,有点红粉绯绯的勾人劲头。 太后再瞧边上跪着的两排,心内不由的暗笑。美人计虽然谈不上多高段了,但当下也没别的法子。让她们内斗再轰出去,总比生往外赶体面的多了。至于会不会真如她的意,就得看一会子这班秀女的表情了。 云曦打从那日太后非让他过来就知道。此时太后并不是真要逼着他提前选美,是让他裹乱才是真。一时他也有些无奈,但复想太后如此,不过也是不想让他再添愁烦。有心帮衬他,他又如何不领这情份? 他大步流星向中央而来,背着手目不斜视。太后忽见他腰间一团红耀悬荡。待近了身前再仔细看时,是一块血玉环佩,但却不是圆的,而是泪滴状的,中间挖空,呈桃心状。外嵌了一圈镂金边,下坠着紫金流苏络子。玉双面镂图,通雕云朵,很是逼真灵动。 云曦见过太后,见她瞅他腰间的玉佩,一时坐在她身边撩起来给她瞧,坦言道:“这正是儿臣跟绯心出去,后来逛铺子瞅见的。便买下,昨日才刚雕出来。” 太后托在手上仔细瞧了,见有些纹印,有些被工匠妙手引为云纹,有些便浮散四周。一时笑道:“宫里那么些好的,你岂瞧不出?这玉有瑕呢,乍一瞅,倒……”太后说到这时突然有些怔,手指拂着玉,眼前竟显出一幅生动图画来。蔼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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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云,流光泄处皆成艳红,灼烧成漫天红霞。 云曦瞅着太后的神情,低语:“不过是瞧着红的喜人才买来。” “绯云……”太后喃喃道,一时松了玉,抬眼看他微微笑:“怪道你今日穿这身来!” 太后看着中间的心形凿空,再看他那样儿,生出点调侃的味道来:“怕是当中这块,故意抠出来的吧?” 云曦突然脸更有点泛红,倒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想想也的确很那啥啥,但心里就是有种说不出的腻腻黏黏的感觉。当中那块,他让人镶了根儿簪子,一意为绯心,一意为云心! 太后一笑,也不说什么。只是微拿肘碰了他一下,他抬眼间,顺着一瞧,见唯有静华夫人席后设了座。方才两人顾着言语,把下头人给仍那忘了。当即便让众人起身,然后顺着太后的意,边闲话一般的问候关怀了静华夫人一番。复让歌舞班子并乐师继续开演。 太后瞧着殿下众人,不少都偷偷摸摸的往上头瞄,特别是几个站得近的,想必是事先许了司殿太监钱,才能这么靠前杵着。瞅她们飞了眼神魂不守舍的样儿,许是方才趁两人说话的时候都看了半天了。太后不动声色的扫掠过众人,心里就跟开了花儿一样,竟有种恶作剧得了手的劲头。 “一会皇上下去溜达一圈去。”太后端着杯,借着乐舞声大,悄悄的说。知道他肯定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再废话,直接就说出口。 “再随便揪着一个问她叫什么?”云曦笑笑,“母后,饶了儿臣吧?怪腻味的。” 太后瞅他一眼,道:“什么云什么绯的都能弄的出来,这么腻腻咕咕的都可以。这会子又嫌腻味了?你若一早明言你打算怎么办,哀家还乐得清静呢!哪里就闲的疯了兜揽这一堆人,这么一大帮子,你都能给指出去?到时外头那帮老头子们能乖乖的认了才怪呢!不过随意转转,做个样儿也好呀,也省得好些事。”一时说着,她自己也笑了,瞥了他一眼道,“你还嫌臊不成?哀家都老婆子了,生逼的想出这么个法儿来,哀家都不嫌臊了。” 云曦看着太后笑的样子,一时微凝了眼轻声道:“儿臣陪伴母后二十多年,从未见母后这般与儿臣调侃。” 太后闻言微微一怔,云曦略倚了过去,低声道:“母后,儿臣这次已经有了成算,绝不会再生出半点事端来。不该让母后如此惴惴,是儿臣不孝。母后能如此为儿臣筹谋,儿臣十分的感动,以后的事便交给儿臣就好。母后只管享乐便是!” 他微侧着肩依靠的姿势让太后十分的恍惚,二十多年,便是他在幼时也不曾这般与她亲昵过。称了这么多年的母子,如今才真算是母子了呢! 云曦瞅着席上摆的山形的粽子堆道:“儿臣记得母后最爱吃蜜枣棕,逢了端午必要吃两个。不过一向胃不好,也不敢多吃罢了。” 太后点点头道:“亏你记得如此仔细,后来你也与哀家一道吃,说你也爱这个。其实,你不过是想哀家高兴些罢了。哀家记得,你五岁那年,你父皇病重,各路王爷闹不干休,宫里乱作一团,哀家那时也顾不得照顾你。时逢端午,你捧着粽子来给哀家,为了让哀家宽心多进饮食,连陪着吃了三个回去。结果闹得病了一场,呕得苦胆都要出来!如今时不常也闹胃痛,怕是那会子落的根!”一时说着,自己也眼潮了。 “哪里是因那会子的事。”云曦低语,“不过也是,儿臣开始倒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但是久而久之,倒真是觉得蜜枣棕不错。可见,这喜欢不喜欢,也是可以培养的!”他微笑着,说了句大实话。 太后明白他的意思,有些喜欢浑然天成,有些喜欢后天养成。跟感情一样,他们之间二十多年的点滴,直至如今才算透了那层隔膜,比一般母子,更近了一层! 宴舞如旧,不过因云曦在,让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他一直在瞧下面的歌舞,偶尔眼无意识的游移,总能撞见慌慌张张垂头错避的,接着便起来红霞,一片两片好几片……云曦是脑子没往这边走,不过他一向精细惯了。知道这样就差不多,太后想要的效果也可以了。每次进的秀女也没有太消停的,多多少少能去几个也好。 太后见他安之若素,表情如清风朗月一般让人神清气爽,莫名的让她也安生下来。心里微叹,着许多年,他早不需依着她,而是撑着她呢!所以每至心慌意乱不能思忖之时,总是不由自主的希望他能在她的身边。 云曦陪了一会,眼瞅时辰也是不早,便止了宴打人回去。亲自把太后送回寿春宫,然后往东安殿这边来。打从绯心怀孕,他也没管什么避殿隔房的规矩,平时他事忙便宿启元殿,得了闲就照往她那去。 后来她肚子渐渐挺起来,怕压着她的肚子,他便是有时过来,也是宿彩芳殿。如今她移到东安殿去待产,他也没法再愣往里挤。毕竟里面已经不全是掬慧宫的人了,有一堆产婆之类的。不过他还是得了空便去瞧瞧她,这已经成了习惯,不瞧总是不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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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曦坐在坤合殿的大座上,手里拿着一卷经。容颜静漠,眼神凝和,斜阳透过敞开的殿门一直洒在青黑色石砖地上,将那暗琢的纹路带出明明灭灭的光团。案边地上倚着立鹤雕纹铜炉,青烟袅袅之间光影罗叠,笼在云曦身上,竟带出几分仙渺离尘的意境来。 他握着经卷,半响也没翻一页去,眼落之处字如蚁行,竟似会动般让他有些微微模糊,翻来覆去,却只记得那一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金刚经,金刚经也消不得他心里的魔障!东安殿那里的声音依旧起起落落,远远近近的传进他的耳朵里。纷沓的脚步,盆盏碰撞,或急或缓的低斥,不断的在他耳鼓里盘恒不去,不知几个来回。 汪成海立在他的身边,刚他如此也不敢言语。皇上一向如此,他越是静成这样,越是表示他心里惶急到了临界点!皇后产期提前了,东安殿那里已经忙成一团,眼瞅着大半天都过去也没个动静,皇上没炸了已经算不错。 其实前几天开始,云曦就有点子深思不定,所以就一直宿在中宫怀仁殿。绯心是打从移到东安殿以后,便不愿意云曦再这么不管不顾的往这边宿着。一来这中宫也没大规整,缺这短那得没个周全。二来这几个月来秀女进来,到底是人多口杂。三来她最近脸浮身肿,那样子越见不得人。 原本云曦觉得她快生了,也不愿意这会子再闹得她六神无主,但他前几天眼皮就跳的不行,好端端的就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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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慌。索性也不管这么多,定就往这里凑和。 果不其然,今天早上,绯心就有点子起阵痛。虽说绯心没生过,但这十月怀胎一场也听了学了不少,这阵痛初起,离生还早呢。她是了解云曦的性子,便吩咐众人半句也别言语,反正一切待产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只悄悄的一如往常便罢。 云曦早朝前过来瞧她,眼见这边人都神色不定的劲头,再见内厢里门都闭了,绯心在里头指使绣灵死不让开门。他心里就明白个八九,依着往常他早一脚把门跺了,连带敢瞒他的挨个收拾一遍!但他岂是不明白绯心的,此景岂是就是摆明了告诉他,便是她这会子号天呼地的要生了,也不愿意让他瞧,更不愿意让他因此误了朝。 所以虽说他是一肚子火又是一肚子牵挂,仍是装着不明就里的样儿往朝上去了。一早上脑子里就跟团糨子一样,根本没法集中精神。好不容易熬到了散了朝,着急忙慌的就往后宫赶。那会子绯心已经疼了几起,但也没到生的份上,就是死抵个门不让他进。真真是让他煎心煮肺般的难熬。 直到日头偏西,阳光都抖进殿内好几丈,才听得里头开始乱糟糟的一团。来人紧着往这边报他,言娘娘这会子才正经八百的要生了。 他听了魂儿就跟脱了体一般,悠来荡去的就是归不了身。这个孩子是他一直期盼的,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是他真心想要的,最倾注情感与真诚的,是他与绯心的延续。一如只有在绯心的身上,他才能体会到丈夫的感觉一样,那么父亲的感觉,也只有在他们的孩子身上,他才能更深的体会到! 此时他已经体会到那种滋味,期待又雀跃,欣喜又焦灼,像是他从未做过父亲,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一样。对新生命的期盼以及对那个为他产子的女人的牵挂在他心里此起彼伏,揪痛之间犹似缠绵,却很幸福! 他觉得总该做点什么才好,想给孩子起个名字,却如何也定不下心来。于是拿了经来看,看来看去也不得安宁。 当最后一抹阳光隐去的时候,外廊开始悬起大灯。云曦拿着笔抄经书,但终究是定不住的,抄了一会便叫人过来问。回道无事无事,顺的很。熬油似的又待了一阵,复又叫人过来问,还是那句无事,听了便又去抄经。 他神情依旧,淡淡静静的,但行为就透着点诡异了。来回来去叫了好几起,像是听了“无事”二字便能安生一阵似的。 至了亥时的时候,太后打人过来问情况,听闻还是没生便也陪着云曦候在殿里等消息。如此一等便是半宿过去。至了寅时三刻的时候,东安殿那边传来孩子的哭声,接着便有侍产的大宫女过来报喜,言给皇上道喜,皇后娘娘顺利诞下一位公主! 坤合殿这边一众奴才皆跪下道喜,云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眉展间也顾不得叫起,直直便撩了袍襟往东安殿那里去。 太后早上起来,听闻绯心生了一个女孩,一时间心里有点失落。皇上子息单薄,若她这胎是个儿子该多好,偏又是个丫头!但这淡淡的失落不过在心里转了转便又散了,能生丫头,也就能生儿子,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所以一边吩咐奴才准备各项礼例,一边又着人伺候亲自过去瞧瞧。 太后至了中宫外殿步道,听云曦这会子正在里头,打绯心刚产完便一头扎进去没出来呢。太后一听,便也不好打扰,遂也不让人接驾,径自打人回了寿春宫。 路上就有点子索然!同人不同命,如此也哀叹不得。宫里子以母贵的情况也不少见,况且如今皇上爱至如此,自是这孩子也要比别的珍贵太多!这一切都是命,她又能替哪个争去?宫里一向是如此,一家欢喜几家愁。人老皆是如此,往昔种种不可追悔,却总想着做些无谓补偿。说到底,不过是想自己好过些罢了! 至午间的时候,太后正坐着用膳,莫成勇来报,言朝中传来消息。太后听了,不觉住了筷,许久唇边一展带了笑意,但眼泪竟滚落了下来。莫成勇在边上看着,自是明白主子的心情,也是眼潮叹嘘,却仍少不了轻声安慰。 早朝间,群臣得知皇后刚刚产下皇次女,也是皇上的嫡长女。立时纷纷献贺,竞相请封。皇上赐名南,封为端和公主。又道,长公主康,如今已经两岁有余,其生母宁华夫人三月已没,教引之任交由中宫。待皇后养期之后,便移往中宫为教。 同时封长公主楚康为端元公主。 端元之位,高于端和。既便为章,也该受嫡庶在先。但群臣并无异议,不但无异更为感佩良多,跪呼圣明。 既是公主,一般都是由着皇上个人爱恶给予封号,群臣并不会多加议论。因公主无承统之责,所以封公主一不需要众议,二也不需过礼典。皇上言语一声,众人皆听了便是。 但这次,之所以一些老臣感慨,是因宁华夫人,或者说是因宁华夫人的娘家。李氏一门为先帝朝时期的大族,宁华夫人与林孝之妻其实是同宗。论起辈分来,两人还是同辈。阮丹青倒台这后,一系宗族脸质相继枯朽。而宁华夫人这个作为一个被送进宫里充当权谋交易信物的人来说,阮氏的倒台,也意味着她所代表的价值已经消亡。宁华夫人很快从后宫的舞台上退场,从此再无人提及。她所生的女儿不为皇上所喜,更因其母尴尬的身份前途堪虞。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政坛上的事一向是如此。李家其实一直中规中矩,并未如阮家一般最后闹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之所以与阮家有姻亲的关系,也是昌隆朝时期的局势所决定的。当时文一派武一派,各自成党。当时李,顾,阮,叶,四大武将为了一致对外,自是互为姻亲彼此扶持。 虽然云曦在处理李家的问题上态度比较温和,但李家受累之后必是越加凋零。特别是宁华夫人这一系,宁华夫人的母亲姓阮,其父亲又与阮氏关系紧密。这几年来,也一直受朝廷打压,噤若寒蝉,天威之下苟且偷生。 如今云曦封了康公主,更使其位尊于皇后刚产的嫡女。此举于太后看来,是皇上顾惜母子之情。宁华夫人一直是太后心中的一抹旧痛,封宁华的女儿高位,多多少少让她觉得舒服一些。而于那些群臣看来,事经三年以后,当年的阮氏之案皇上已经不打算再屡翻旧账,以长公主位尊端元而始,诸家连枝不再追究。李氏余亲,如今也算借女而荣,结党之事了结,日后当尽效命,再兴其族! 皇上独宠皇后天下皆知,皇后产下嫡女当封端元乃为合情顺理。但皇后顾念大局,堪为母仪! 云曦坐在床边,看绯心闭目沉睡的样子,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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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苍白之下面容凝和。她并不以生女为憾,他也是一样。事实上她更希望这一胎是女儿。她曾与云曦说过,若能为他生对如东湾连花与连朋般的可爱姐弟,正是她所希望的! 今天是五月十六,两年前的今天,他们一道南下。所以云曦早上进去的时候在她耳边说,要给这个孩子起名“南”。她看着他,知道他定是一夜没睡的,但眼神亮彩的样子让她想起那满架昙花同时怒绽的情景。她点头应了,复又低语:“头胎是女儿,一来可暂不用惧引人遐想。二来,也可借此将旧事了了。” 他自是明白,搂着她的脖子轻笑,拂她额间细泌的汗水,吻她的耳廓逗她:“你最是爱那声名富贵的,端元公主让了可再没有了。” “又不是臣妾当这个公主!”她也笑,轻耸了鼻子看他,“只消你太平了,别的也不值得的什么。” 云曦抱住她点头,不断的吻她的眉梢,鼻尖,唇角。他们之间,是多种身份的结合,是君臣,是夫妻,是情人,是知己,是伙伴,不可分割也无法被取代! “臣妾养这阵子,正好无事可以瞧瞧那些东西。”绯心轻声道,端午节那晚,绯心实是安生不住,便不再任他卖关子。后来他也怕她挺个肚子猜忖,况且这事也的确需要她到时出面,便索性告诉她了。他只让她先养着再说,余事都往后靠罢! 这会子散了朝,他再过来瞧她时,她已经睡了。东安殿里也收拾齐整,没了血渍沾染触目惊心的凌乱。奶母将孩子抱来让他瞧,粉嘟嘟的,有点微着皱,许是营养好,一生下来头上就顶着一丛浓浓的黑,呃,该叫胎毛。 七斤重,云曦抱的时候觉得软的很,眯缝着两只眼嘴一张大却是奇大无比的,让他觉得极为的惊愕!这时候他也瞧不出像谁,其实说实在的他内心觉得这个小孩很丑的……事实上他也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之前那两个,一个都会走了他才去看过。一个倒是满月上见了,但因当时心情不佳,完全激不起逗弄的劲头。 后来也因着一切都顺了,也因他对诸宫越失了做戏的兴致,有时也就去瞧瞧孩子。到底是他的骨肉,岂能不动肝肠?即便皇家亲伦之情凉薄,抵不过江山君主,但人终究是人,如何脱的七情。眼见两个孩子日日大了,便越的想让绯心也生一个。 云曦小心翼翼的托着孩子,奶母见他抱的太险,少不得在边上护着。 “她眼睛怎么这么小?”云曦终是忍不住开口,真的很丑,虽然在心里竭力想遏止这种念头,但……他看着这孩子,实在是不能理解一堆人围着一个小婴儿说哪哪像哪个之类的话。 “回皇上,公主还小,眼没开呢。您瞧,这眼缝这样长,额头是这样宽的,日后定是个美人呢。”奶母回着。 “这嘴怎么这么大?都快占脸一半了。”云曦看她又张嘴打哈欠,一身的奶味,眼睛眯的都瞧不见,独见一个血盆大口!他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这孩子漂亮,虽说是他的种! “回皇上,公主嘴唇粉嫩,唇形端周,开颔有力,双颊饱满,正如皇后娘娘一般呢。”奶母低着头回着,心里嘀咕,明明生的这样像娘娘的,怎么皇上半点瞧不出?不但瞧不出,好像还十分惊讶这孩子怎么长成这样似的。 “是么?”云曦听了,仔细的瞧孩子的嘴,也不知是不是因她提醒的,看起来好像是顺眼多了。他抱了一会,见孩子有点要醒的意思,忙交给奶母。奶母也不乐意再让云曦抱了,心里十分的鄙视他。皇上有点那啥啥眼,这样好看的一个孩子,竟还不满意似的,况且还是他最喜欢的女人生的呢。还不是见是公主就不喜欢呗,皇家的事就是这样,天心难测哟!奶母一边腹诽,一边保持着灿烂欢喜的笑容抱着孩子下去了。 云曦一时又坐在绯心的身边,仔仔细细的看她的五官,不知孩子大些以后,能像她几分?一时瞧着他自己也笑了,竟是那样一副快乐幸福的样子!
番外系 如斯岂不共朝夕
中秋将至,又是一年月圆时。绯心沿着中都园小径漫步,眼里是浅芳浓碧,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已经三个月没怎么出宫,一是为调养身体,二是一直在想着这次大选的事。其实六月里,她已经养的差不多。不过因产,她也圆润了不少,便忙着修整身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乎宫中女子,更加注重形貌甚过民间。总归是不管动机如何,美貌也是女人有利的武器。因此宫中驻容养颜秘方无数,只消些许流于民间也足让外头的人争相效仿。商贾也爱打着“大内御用”招牌来揽生意,不管是真是假,这几个字出去也就显然金贵许多。 绯心倒不尚那以色事人,不过是她自幼所习,妇容一事从不肯有半点马虎。如今身居后位,更不愿有半点颓懒之态展于人前。至月期之时,已经极为注重调理,那时虽需增补气血也要搭配合理,宫里自是不乏珍品,但绯心自幼深通养生之道,知道便是滋补也要因人因时,并非一味只用珍奢之处便是好的。如此便是大内御医开的养生方子,她再因自己的情况加以增减,一个月下来身体已经恢复无二。后两个月,便专心修形,如此便一连在宫里呆了近三个月,如今才愿意出来略逛上一逛。 其实这几个月,她也不全是投身在驻颜养生里。产前那会子,因她一再难安,总是惦着这次选秀的事。云曦这才不再卖那关子,将自己的意图告知与她。并悄悄给了她些东西,让她到时再惦估着筹办。 那时她也说了,到时细看看再想。只是那会子她临产在即,云曦总不肯让她分心许多,不想产前的时候给她,也是怕她总想着于自己不利。她也不愿意让他总是牵挂,便忍住心性只专心待产。五月生完,她保养的时候便细细的瞧了,并一一有了打算。 其实那些东西是一些官员的详细资料,这些原不该让她一个后宫女人知道的如此详尽。但云曦曾在当年南巡之初已经对她坦言,道无论她手伸的多长,总归是信她。也正是这句,让绯心越的想替他扫清一切障碍,成就宣平之盛。她非朝臣,只能做力所能及之事,而选秀之事,正是当下需要解决的头一件问题。如何才能二者兼顾,既保住他们之间的情,又不负他的江山,正是于他们二人的考验。同样也需要他们两人共同来面对! 她如此正想着,冷不防听得后头一阵欢声笑语远远飘来。她凝神听了一阵,便转身往碧芳亭那边走。今天她出来没带旁人,仍是常福绣灵随侍左右。两人一见她趋边欲避,心下明了,也不多言,只是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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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往另一径去。 绯心听出来了,这一串声音正是祥仪宫那边的秀女出来的,听着温侬笑语,倒像是有不少人。她倒不是刻意要避这帮人,只是她一向重仪礼。今天她不过是瞧着天气不错,随意出来过过风。没有大加妆砌,不过是淡扫眉眼穿了件普通的素裙。眼瞅着此时模样实是不好展现,索性便躲开去罢了。 中都园不大,北边通着中廷,南边倚着前御园子。西边有楼还有荷花池,东边栽了许多湘妃竹围个小亭,错分小径隐隐绰绰。绯心路径熟悉,身子一错人便掩进去。她手里捏个帕子,一边扬着风一边往后瞅,嘴里道:“祥仪宫那边怎么今天把人带出来逛来了?” “许是这几日快至了中秋宴典,也轻松不得几天了。”绣灵抿着嘴轻笑着回道,“前一阵子折腾的狠了,让太后拿住整治了一起。如今换一拨子奴才往那边去,再不想生出事来!” 绯心听了笑笑,太后早憋着呢。换奴才不过是给外头的瞧罢了。每届秀女其实也不是多老实不生事的,只不过这次太后盯的更紧,接连打了几个不痛不痒的,也算是帮皇上减了些麻烦。 她一边忖着一边回头,冷不丁一个人影晃过来,绯心刹不住脚,险些一头撞上去。边上常福刚待要护,一见来人吓了一跳,忙忙的跪了道:“奴才恭请圣安!” 云曦伸手托住她的肘,止住她欲往下跪的动作,眼在那一霎明明烁烁,挟了又惊又喜之色。连带唇角也飞扬起来,不住的瞅她:“今儿怎么想起出来逛了?这急头白脸的躲哪个呢?” 算起来,也有好些天没瞧见她,让他心里七绕八牵如何也定不住。五月十六她产毕,如此真就壮了贼胆,之前就指使绣灵不给他开门,害得他魂魄离体三尺三。之后没老实几天,便又犯了臭毛病,上纲上线不肯见人。 当时她在月期,他实是无法作,只得由她闭门静养。后来北关那边出了些事端,加上新政近了一年,全国初理效绩,他也忙得足不沾地。如此这段时间,他见她的次数一只手也能数过来。许是间隔的久,每次见她总觉大有不同,越带出风情万种来。 今日再见,更让他有种惊心动魄之感。原是这熟悉无比的眉眼身形,竟生生带出让他心跳失率的惊艳绝伦来!怪道人常言,小别胜新婚,偌大宫房所隔出的咫尺距离,更比那天涯相思让人痴狂。 今天她素白锦衫,外罩纱褛,白衣碧竹相映如仙。更因她眉间轻蹙,眼中含露,面上三分嫣红,霎时让他心里千丝万缕全烧腾起来! 绯心本险些一头撞他怀里,这边刚稍定了定,又听他问。刚待想话回他,突然间他手一挟她的肘,连扯带拽让她几步踉跄,人随着他就往那竹径深处去。绯心眼瞅间,人已经随着他下了碎石径,直往土苔地上走。竹影隐绰,几个回绕已经到了小亭后头一丛山石间。她实是太了解云曦,一见他把她往那犄角旮栏里带,心里已经开始突突乱跳,本能的就挣巴着要跑。她刚扯撸着胳膊猛的一挣,便听得胸前“哧”的一声轻响,生生的几个绊扣崩撕开来! 云曦回头之间,眼正盯着她的胸前。绯心脸都绿了,万没想到这会子竟能出这种岔子!云曦手一带她,她趔趄了两步直接让他扣住腰一勒。如此二人一贴,登时绯心的脸越紫胀起来。她哪里敢喊出声,心跳如乱鼓,压低声道:“别,不,不行!”光瞄到他那眼神,绯心已经知道不好。云曦是哪里都好,偏这毛病如何也改不了。 “这衣裳以前做的?”他慢慢抚着她的腰,掌心厮抚间已经火势见长,他不着痕迹只管往更深处挟她,直将她带到石景后头倚在石窝洞里。四周龙吟细细,凤尾森森,更有小亭一挡,再瞧不见径路上半点景。 她听得他声音微喑,气息已经开始焚灼。燎得她面似火烧!料子是以前的,但这件可是新裁的。这怪不得上服局的,当时送尺寸的时候她是刚生完不久,比这会子胖不少。这一批是预备着她养好后穿,便估么着让人照着以往的尺寸皆放宽些去裁。她对自己要求严格,绝不允许胖到直接大好几号的程度。当时考量着怀孕前的身形,给自己一个宽限的范畴,后来便按照这个调理恢复。 这几个月,她腰身比以前倒没差多少,这批衣服腰身那里还是略肥些的,说明她恢复的差不多,如此她心里还挺高兴的。但胸那里就紧了,这件可以说是勉强才系上扣子。方才她猛的一挣,到底是软纱罩面,又裁的精致。直接缝带绊的地方让扯脱了去! “你可比以前……..“云曦突然轻笑了下,手越箍的紧了,勒得她双脚都快离地,后腰一吃力,少不得胸越挺起。贴着他让两人心跳此起彼伏,也不知是哪个先牵引,最后便跳成一处! 当他的手凑来的时候,绯心整个人就开始狂抖,挣扎着揪住他的手指:“这里不行,一会她们逛……..“ 他的唇已经压过来,攫住碾转厮摩,气息如火,声音喑哑惑人:“我忍了一年了,再忍要死…….“,说着手已经挤进她的衣衫,登时裂豁得难以蔽体。半掩半露更让他快要炸开来,誓要将这焚心之火,烧到两人尽成灰! 绣灵和常福站在原地,只顾瞅着跟着皇上的汪成海很暧昧的傻笑。汪成海已经习惯了,搭着拂尘踱了两步。今天皇上下了朝便往中宫去,得知皇后出来逛,后脚便追来。 说实在的,他觉得皇上已经能人所不能了。帝王之家的男人,哪个能忍到这份上?纵情随欲那是权势地位给他们的特权,自是比普通男人更有着先天独厚的便利条件。况且不论这些,放眼锦泰,也没哪条大律规定男人不许纳妾寻欢。所谓娇妻美妾那是合理又合法!皇上那可以说是不容易啊! 绯心狼狈之极,她那怯慌之色越是带了满脸,便越是引得他火烧火燎,吃定她是不敢大声嚷,直把她挤在角落里肆无忌惮。绯心挡阻不得,知道他此时是不管不顾,越是怪地方就越兴奋!她实是挣扎不开,急了攀着他的肩张嘴就咬,像小兽般凶悍。她越咬他,他越是箍的紧。 绯心一会就开始气喘咻咻,他太过熟悉她的敏感,让她脑子里开始昏昏沉沉,身子渐渐软,麻酥的感觉直传到后脑。当她感觉到他的时候,再是耐受不住般的呓呜出声。他抱紧她,手垫在她的身后,把她的头压在肩上,直觉全身像过电一样麻。他衔着她的耳垂挤出声音:“放松一点……..你,你真…….” 云曦此时是烈火熊熊不管不顾,绯心突然听得外头纷杂起来,像是有一堆人往这边来,结着伴儿说说笑笑!她登时五内俱裂,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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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间全身都僵了去。挣扎着猛推云曦,她抬眼间,正对着他的眸子,他正面容扭曲咬牙切齿,可以说是痛不欲生! 绯心愣怔着,他低头一口咬住她的唇,手里把她乱揉成一团。他是太久没跟她在一起,这股火忍了一年快成内伤,这会子她分神,身体一紧,弄得他差点立时缴枪。气得他真想把她咬成一小块一小块!外头有汪成海,有常福和绣灵,他们又不是死的,真真是让他想活吞了她算了! xxxxxxxxxxxxxxxx 绯心脸冲里躺着,闭着眼装睡。天光白日的,她又是破衣烂衫让给裹回乾元宫去的。一个皇帝,一个皇后,他这臭毛病如果不改改的话,早晚让人撞上,传出去笑掉全国百姓的大牙!礼仪之邦天朝大国,帝后就是这样……..她正郁闷,身体已经又开始抖!云曦的手就跟带了电一样,让她的牙都快锁不住般的要咯咯响! 云曦听着她在那咬槽牙,那微微轻响听在他耳中也成了撩人。撩得他心里小火跳簇,手臂越箍紧,想将她整个嵌进骨头里。 绯心让他勒得动弹不得,直觉后背所贴的胸膛一直滚烫,当他开始咬她的耳廓的时候。她再是装不下去的哆嗦起来,低声道:“臣妾现在头疼呢!”声音腻腻软软又带了点哑音,让人骨酥心荡。 他喉间轻唔了一声,将她搂翻过来,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方才慌个什么?没头没脑的要避谁?”他说的是方才撞上她的时候,此时他的声音也懒懒的格外诱人,听得绯心有点神思不定。 并非是要拒绝他的热情,如今第一个生个女儿,虽说她心里欢喜,但到底知道皇家子息的重要。她如此悉心调理也是想早日再怀一个,怎么也要多给他添几个儿子才是。 其实七月里,她已经差不多无碍,但有样很是让她头疼。宫里不需她亲自哺乳,自有奶母在侧。但也不知是她这些年太想得个孩子的原因,还是说她保养的太好,总之她是一直有奶水的。出了月以后,本来是止了。但她一去瞧孩子,母子连心,只消瞧一瞧便复又胸胀。有时她在宫里都有幻听,好像听到小孩在仪兴宫里哭,身体便有了反馈。 如此哪里肯与他亲呢,纵使他见多她丑态百出的样子,一想这个她便要无地自容。亏的最近他事忙,哪里知道今天又撞上?这下可好,她出丑破了限界,真真是无脸面对他! 云曦见她垂着头不言语,一时又伸手去揉巴她。整得她乱挣起来,一抬眼,正瞅见他肩上的牙印。而且还不止一个,左一口右一口生拿他当烧猪来咬!一看这个,她的脸越紫胀,憋着嗓哼着:“臣妾要回宫了。” “没衣服,回不去。”他接口极快,托着她的脸笑得十分诡异,“要不你穿我的衣裳回去吧?我瞅着哪个宫女的衣裳你都不合适,到时再撑破了绊………”他话还没说完,突然绯心伸手捂他的嘴,眼瞪得溜圆,满脸窘相看得他火烧火燎。让他一下便想起当初,她当着他的面撕书的情景!显然这回又给她整的脸上挂不住了。 他握住她的手,吻她的手指,勾过她在她耳边说:“我瞧见也不成么?况且我觉得好的很!” 她眼泪都快下来了,还未开口,突然听他唤她:“心~“这声叫的简直勾魂夺魄肉麻至极,他的声音变得极低喑又诱人,”你想知道我是什么感觉么?“ 她头都快竖起来,只觉热息深沉有如火烧,心尖儿都开始颤。她挣扎着又去捂他的嘴,真怕他下句吐出什么来。但不待她动作,他已经勒紧她压进怀里,轻喟了一声道:“今天别回去了,咱们说说话罢?“ 她怔愣了下,抽了抽鼻子突然觉得有些酸楚的意味,她何尝不愿与他朝夕相对,便是只瞧他的背影也觉安然。但实际上,便是只在宫中,也觉有重重隔障。她少不得要顾盼前后身周,怕那耳目流言。他也是一样! 若宫便是家,他们在家中做什么又何需忌惮旁人?但偏是要忌惮许多,那“旁人“又时时要防。人前人后,少不得要做几多假姿态,没有一刻可以安心无忌。她伸手去搂他的腰,再不管那火灼也要熨贴,闷在他怀里低语:”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有点烦呢!”他搂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嗅她间轻香,“你何时再蒸些香来给我?” “回去就蒸。”她听了应着,知道他烦恼些什么。静了半刻道:“明日我便将那呼延伦的女人召唤进来,只消定了他的心思,不愁他不为你卖命!” “你总能跟我想到一处。”他笑笑,闭了眼道,“为何不先宣凌树的女人?“他给她的官员详资,她是连见的次序都与他料算的如出一辄,根本不需要他多此一举的交待。 “当初你拿了这些名册给我瞧,我便知你的用意。这几位,皆是不能马虎的。我养的这些日子,也细想了。凌树因为是大太监凌照的养子,虽说进了官场,这出身一直让他难以进入六院。凌照在时尚无人多言,如今他人没了,岂不受人排挤?我是最能体会他的心思的。可惜他满腹经纶,却只得在尚文馆做个长史官。他的长女能进三围也是因你特别关照,但你关照并非是要留她。而是要给凌树体面!”绯心微抬了眼,看着他道,“他的身世实在难办的很,别说入宫为妃嫔,便是指与四方王,六成王这样地位的,都会与他们生隙。”“正是呢。”云曦轻叹,“当年凌照很得先帝的心,如此老了许他出去享福。他便养了凌树日后给他持幡。凌照在京里到底有些结交,又因侍奉过先帝,凌树这才得了官位于尚文馆任职。前几年我微服出去,与他见过几次,这人很有些见识。后来又特意瞧他的文章,便有心提拔他。让他先当了尚文馆的长史,职上了五品,便能循着例送女进宫。又让汪成海关照着些,到时指给亲贵,也算脱了他的尴尬。但指给哪个又作了难,东临王的世子确该纳娶,广成王的次子也适龄。但这两人皆讲究体面的,广成王的正妃又是太后的妹妹。我想了想,便想将她指给简郡王做侧妃,如此体面虽够了,但又不够亲近。” “所以少不得我让他的女人进来,他还有个小儿子今年五岁,许他进来将来作皇子伴读,由宫里栽培。一来给他加体面,二来身份也合宜。”绯心抬起头道,“所以他这件事并不需要太急,暂放放到时叫他女人进来便是。要的,是要拿住呼延伦是正经。” “不错,这人是乌伦呼延族的大将,当年因着乌伦十三族火并,他领着亲族一系降了。他对关外的事情极为了解,而且为人剽勇善战是个将才。到时领军平北少不得他为先锋!他虽是异族,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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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高贵,而且此时他领着北关的兵马,手下不乏亲信,是把双刃剑。况且向来南北和亲宫里也不乏异族女子,先帝当年对此类人的收拢方式就是联姻,为保嫡支稳固从不肯指与亲贵。以免将来旁支坐大引祸乱!所以他的女儿,我若不收,也绝不能指给宗亲。我想把他的女儿指给林孝的次子,但这样又折了他的脸面。到时也少不得让他的儿子也进宫来,只是怕他多心,以为我是要拿他的幼子作人质。”云曦说着,但眉眼却是舒展,“你头一个要见他的女人,打算如何开这个口?“ 绯心笑着:“你明明知道,非要来问。”她笑眼弯弯的样子引得他复又来亲吻,一时喘着道,“他有儿子,我有女儿。若耐心等得十来年,如何不成事?便是为人质他又如何?当年他叛了北,如今能投哪里去?其实你早知,最重要的不是他的心思。而是他的夫人!秀女进京,入选而成吉人,等待皇上点封。这一径都有专员相接,他却借着述职亲自送来。不仅送来,还把娘子也带了来。其实送女在次,想让夫人来京倒是主要的。我已经看了他的资料,这人虽然有几房妾室,但五个子女皆是正出,如此已经分明。他有四个儿子,只有这一个女儿。他夫人爱若掌上明珠,半点委曲不肯让她受。这次他夫人不放心女儿,定要跟随。只消明日我给他女人一个下马威,让她晓得宫内无好日子。到时他便是再乐意,他的夫人也不肯让女儿进来!你就等他自己向你开口就是了!“ 绯心说完自己先笑了,黑脸白脸她都装得,如此有什么难的?云曦看她眼若春水,去吻她的睫毛。一年来,他是忍的辛苦,但却不是刻意。直觉日子便是这样一天天的流走,他只是想追着她的身影,看她轻言浅笑的眉目便会平静祥和。 他听着绯心一点点说接下来几个官员的安排,他们想法一致,步调统一,有她在身后相撑,他永远不觉辛苦。有时只恨宫房太大,宫道太长,凭的让他思念如春草疯长。他不介意她手伸的多长,再长也知道她心在何方。 待得他们二人皆老,共同追忆曾经的点滴,那时才会觉得意足心满,无憾而不悔!
抱歉隔了好些天才上来,最近太忙了一直没空写,希望大家喜欢^-^。春节的时候会为大家奉上最后一篇,作为新春礼物以感谢诸位一直的支持与厚爱!
番外系 年年岁岁如今朝
绯心歪在床畔,手里托着一张绢绣。十六岁的楚康坐在她的身边,大眼眨也不眨的盯着绯心手中的针线,轻轻叹道:“母后一至年节,总是闲不下!” 绯心轻笑,抬眼看面前的女孩子。眉眼清晰,轮廓鲜明,一双大眼闪亮若星,尖秀的鼻像其母,薄唇似其父。一眨眼,蹒跚学步的孩子已经成了楚楚动人的少女!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如今的绯心更加通透了悟当年太后的情怀!权谋与情怀,在皇家永远分不开。但她个中的情怀,并不输天下任何父母。 云曦不足七岁继位登基,至今已经三十一载。如今宣平盛世,万民向朝,四海膜拜,天下一统指日可待!去年云曦前往祥祺山封禅,绯心同往,为历朝间唯一与帝前往封禅的皇后。 他们共有子女六人,除皇长子楚启,长公主楚康之外,余下四人皆是绯心所出。分别为嫡长女楚南,生于宣平十八年五月十六,皇长子楚承,生于宣平二十年十一月初八,皇三子楚安,皇四子楚和,这两人为双生兄弟,生于宣平二十三年三月初十,这六人皆由绯心亲自教养,逐一栽培。其实后来她还想生,那会她才二十七,照理再多生几个也可以。但他不想要了,总说子并不贵多。云曦是觉得绯心一向身子弱,这般一气生个没完没了,到底不是能保养的。况乎他也并不觉得,真生出十个八个就能固稳江山了。当然还有点小心思在里头不大好说! 如今长公主楚康已经年满十六,由皇上指与庞正元长子庞远。端元公主府已经建成,待得年后便可完婚。楚南今年也十三岁,已经指与呼延伦长子呼延扬奇。依锦泰例,公主出阁,并非往夫家完婚。而是另建公主府,以公主为尊,驸马为微。楚康为宣平朝端元公主,其身份为公主之中最尊,其府邸也是建在皇城之中。 “这些年,一过年都是我给你们绣些包袋,虽不是什么精致的,但终究是个念意。”绯心伸手拉过楚康的手,“过完年,你也该往府上去。虽不远了,到底没离过我的身边,哪里就舍得?” “母后!”楚康凑紧过来,伸手攀着绯心的颈脖。轻轻叹息:“儿臣不记得生母模样,虽听母后说起过但也没太多印象。一直与母后最亲,儿臣也不愿意离开母后身边!” 绯心轻轻抚着她的脖子,笑意却久凝,她轻轻拍抚着楚康,一如她幼时一般:“皇家的子女,总归婚配也少不得受些束约。你那几个兄弟倒也还好,我一直只是不放心你和南儿。民间常道,皇家女儿不愁嫁,嫁不好复嫁再嫁也不是不能。但总没听过,那一嫁再嫁能越过越好的。当初与你父皇商议,将一些臣工之子送进来陪侍,一来是为了彼此牵制,其二也是想,让你与南儿可以早些与他们培养感情,将来若真是可行的,便是指配成一对也是一桩美事!你与庞家那小子自小一道长的,他那眼神儿打七八岁上下便瞒不得人。你们两情相悦,比那些凭白指出去了多了好些基础,但若想一生安顺幸福,夫妻和睦,尚需天长日远,彼此携力才成!” “母后所说的,儿臣从不敢忘记。母后曾说,其一不可以公主之尊威太多凌盛,其二善待其父母兄弟,时刻意想家礼,其三,争吵磨擦,不说狠情断意之词。”楚康偎着绯心道,“母后还说,便是他在外若有不是,也总该给他体面。断不能当面让他难堪!但若是真是急了,哪里忍的住呢?” “夫妻之道,也要经营。你端元公主之位天下无人不知,他庞家能有今日,确是因你之尊。他夫凭妻贵是事实,但男人皆好脸面,纵使他心里对你千恩万爱,你们二人又情投意合。但若你处处以公主之尊挟制,时间久了,到底伤他!况且人生父母养,孝乃圣人推崇,虽说公主府内,你为最尊,不需侍奉。不过将心比心,爱屋及乌,与其父母,多些眷顾,更增你贤良,若你对外谦恭,于内贤良,他又自小在宫里长大的,哪里不知礼让体统。如此恩爱加浓,更添敬重!私下里你便是与他撒泼耍混,他也定会任你百般欺凌!”绯心笑道,“我自是希望你能一生和顺,夫妻恩爱子孙满堂。下家庞家,于国有益,于私也正是你所爱。如此才叫两全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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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康点头,搂紧绯心的颈笑着说:“怪不得父皇只爱母后,将诸宫尽清,只与母后相守!原来是母后经营有道!” “哎呀~”绯心一时伸手拍她,微嗔道,“这孩子,没大没小的。非得我张嘴闭嘴本宫你才听话不是?”与孩子们亲近的久了,以至这帮鬼头们都知绯心的脾气,有时真弄得她哭笑不得。 “母后教给我嘛,我快出嫁了,到时也好学学呀!”楚康像条小鱼在绯心身边腻来蹭去,连带身上的挂穗绒球都摇来摆去,拂在脸上软软温温的痒。 “我与你父皇都奔四十的人了,哪还需得经营。不过搭伴过个日子罢了!“绯心说着推她,”别闹了,他们几个不是等着你呢吗?还不去?“ 今天除夕,晚上宫里热宴盛欢,彩灯花火,无限繁荣。宫里所放礼花礼炮皆按例制,但几个孩子爱玩个这些。宴散了也要往潋艳池那边领着奴才们放去,绯心也由着他们,笑眯眯的扯了楚康起来:“走吧?去年你放的比小子还好呢,再点个福寿康宁给我瞧瞧!” “他们早备好了,直说母后喜欢呢!”楚康说着,拉着绯心便往外去,“虽说比不得前头那大花车放出来的。但也好看的很!”两人刚转过雕花阁子,一眼便瞅见云曦带着笑立在那。 楚康愣了愣,到底是见爹不如见娘自在,那脸上的俏皮无赖已经收了八九,忙躬身一福道:“儿臣参见父皇,儿臣是来请父皇母后往潋艳池观礼花。” “哦,你且先过去,朕与你母后随后便到。”云曦微扬了眉,手却拉着边上的绯心。眼见楚康出了殿门,他这才一把勒住她的腰,风霜不沾鬓,眉眼无尘埃。在这最多阴谋之地,她却越绽放天真。她一如当初,眼儿微媚,如若含着春水,细肤如瓷,身姿轻盈。岁月所烙上的印,只存在于他们心里。近二十年的风风雨雨,他们一直携手共进! 绯心微微含着笑,手轻扯着他紫色溜绒吉服的边襟,他面上微微泛着淡淡的红,双眼总是凝深如海。岁月抹去他的稚嫩,将那凌利坚忍与强悍的别样风采更展了十分。他身形不变,越挺拔。目如星烁,永远的迷人。便是笑起眼角的细小纹路,也会让她觉得窒息,越与他呆的久,越是无法自拔的沉迷。 云曦看着她微笑,笑起的样子总会勾得他魂不守舍。原以为,衷情一人由始而终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因漫漫岁月物换星移谁也说不清。但如今他却觉得不够,衷情一世,原是不够,这一生太短暂,二十年转瞬即逝! 他们在一起走过多少风雨,也历经大大小小的磨难。太后病重之时,绯心随榻在侧衣不解带。他挥军亲征之时,朝中误听消息错生祸乱,她孤儿寡母独对虎狼,内外纵横不改颜色。她总说,他对她太好了,实际上,她对他那不是更好?他们都是自私而务实的人,要的是最好的结果。或者在他们一生里,没几件事是不加以计算的。但唯有他们的爱,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交换,包括江山! “他们几个在后御园子放花炮,如今这炮也做的新巧,名堂多的很。”绯心看他眼神闪烁,抿着唇笑着,“明儿正月大典了,又是一年了!” “可不,搭伴混子子嘛,一年一年的过得可快呢!”云曦扬了唇,阴阳怪气的说着。 绯心一愣,忍不住笑。这都往四十去的人,还这样小性儿!所以说,有些事就怎么都改不了。她一时拍拍他的胸口,低声道:“方才不是跟孩子说话么?康儿过完年便要出宫往府里去,到底要嘱咐些。” “嘱咐就嘱咐,说什么混日子,让人不爱听劲的。好像你跟我在一起这些年都是凑合着熬油一样!”云曦伸手捏着她的鼻尖,勒着她就往边上排雕那挤,外头殿门大敞,彩莲灯耀影纷纷。 绯心一时弄得有些气促,他手越不肯老实。绯心耐不住,揪着他的衣襟道:“别闹!那我当着孩子的面,哪里好说什么?总归是长辈嘛。难不成我还跟孩子说,没,我们没凑合,过的可好呢,你爹现在十分神勇!”她话音一落,突然听外头“噗”一声闷响,绯心吓了一跳,接着就听推推搡搡一大串脚步逃离现场的声音! 这下绯心脸上挂不住了,这些年来,绯心其实也渐渐脸皮厚了些。特别是只有两人的时候,也能放开手脚有时跟他玩笑。不然哪里说得出那些话来?但此时居然听到外头有人偷听,而且用脚趾想都知道是哪个。除了他们的几个孩子,哪个有胆子凑到乾元宫这边来? 绯心已经搬过来七年了,不再各守宫房。所以,若非是他们几个,早让人拿下了。也正是因这个,绯心才窘到死!一时间满脸紫胀,竖眉立眼的瞪着云曦,看他一脸古怪的样儿,让她舌头都短了半截:“怎,怎么办?再是没脸的了!” 云曦看了她半晌,突然一把抱起她,鼻尖贴着她的,轻声说:“你头一回夸我神勇!”他说着笑起来。绯心只觉头顶冒烟,不由的挣扎起来。他吻住她的嘴唇,那柔软的芬芳总是如此惊心动魄,让人一触而神魂皆荡。与此同时,外院绽起花火,正是绯心所喜欢的福寿康宁,还有缤纷如蝶舞的富满华,点点如星的万花筒,亮籼如虹的喜临门!想是他们料着这两位是不往后园子去了,便索性将花火皆在乾元宫外殿园子放了。一时间红红金金,灿烁耀眼,无数华丽光辉,让外廊的灯火更加绚丽! “快过年了,娘子。”云曦拂着她的脸,带出那团红火,烧起满脸的霞,“新年大吉啊!”他眼看着她,像一对民间夫妻拜年一样。花火之中,他笑如飞仙。 绯心看着他的样子,一时勾着他的颈脖,也忘记了方才那桩糗事。她主动贴凑过去,嘴唇轻掠过他的耳垂,细微的热痒让他的身体紧绷,手已经挤进她的衣襟。她轻启唇齿:“万事如意,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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