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與其做他人手裡的棋子,不如,親自做執子之人!”

無極兩眼直直地看著韓紹,像是在和自己的意念鬥爭。他的手,慢慢地放在刀柄上……

船漸漸靠岸,無極掀開簾子,從船舫踏出。

他正要跨上馬背時,背後響起一聲叫喚。他回頭,韓紹站在船頭,朝他抱拳一鞠躬。無極收回目光,躍上黑馬,大喊了一聲“駕”。

眼下,本已到了初春,臨緇卻又刮起了大雪。

行宮外,群臣在雪地上長跪,卻有悠揚的樂聲從王宮長廊的盡頭傳出。

季容撥著箜篌,殿中一人隨著齊王彈出的旋律舞刀。那身影如若游龍,兩人的眼神時而交錯,個中的濃情蜜意自是不用言說。

而今,武陽君正得聖寵,一家子也跟著雞犬升天,其父封鄉君不說,便是族中叔伯子弟都一並得到照拂,子氏一族一躍而成齊國貴族。

齊王白日奏樂,對外頭的臣子們視而不見。他像是沉浸在一個遲來的美夢當中,這四十年來,他從來沒有一天,過得比現在縱情恣意。他終日和他喜愛的人待在一起,他給了他一切自己所能給他的,對他千般、萬般的好,仿佛這樣做,就能由此彌補另一方面的不足。

樂止。無極拿起酒觴,用嘴含著酒液,膝行到季容的身邊,施手摟住齊王,壓上他的唇。季容用雙手環抱住這年輕而精壯的身體,帶著渴求和無限的向往撫摸這具身軀,兩個人像是一對飢渴的人,不斷地攝取彼此身上的芬芳。漆案上的酒具被掃落在地,無極將王上壓在桌案上,他舔著那蒼白的肌膚,一邊用身下的硬漲之物在王上的身子磨蹭著。

這時,一個宮人急急走進來。

無極眼神一厲,扯過衣袍將王上袒露的胸口蓋住,衝來人喝道:“滾!”

宮人卻跪下來,哭嚎道:“王上!長、長安侯他”

季容一聽,推開無極坐起,令他說下去。宮人哭著道,長安侯在獄中自盡了。

齊王怔住。

元熹三十四年二月,齊王向各諸侯頒布了一條詔令,令各國復稅納貢,並要諸侯每三年入臨緇朝見吾王,以此昭示齊君為天下之主。同月末,長安侯荀啟在獄中自戕。

齊王對長安侯忤逆犯上一事不予追究,反追封其為國公,配享太廟。

風雪嗚嗚地吹著。

秋陽宮裡,季容陡地從噩夢裡驚醒。無極點燈,卻見季容面無血色,滿臉的恐懼驚慌,不斷地推搡他人。

無極不得不抱緊他,厲聲叫了聲“王上!”。

季容清醒。

噩夢裡的先王消失了、繇奴消失了、那些人,全都消失了……

他慢慢地轉向無極。兩人相望,無極湊近時,季容將眼睛闔上,兩人溫柔和寧靜地親吻著。

大雪之後,齊王的精神轉好。他變得興致盎然,比沒病之前還要有精力,還帶著無極和近臣們一起去打獵。至此,武陽君已經有兩月不曾歸府,他直接住在秋陽宮,和季容同食同寢,幾乎不分彼此。

這日,季容獵到一只稀珍的雪狐,讓人做成狐裘,賜給武陽君。此下人人皆知,王上的眼裡,除了武陽君,再也沒有別人。

回宮後,季容興致仍未消,讓嫪醜拿酒來,與無極共飲。無極雖隱隱覺得有些反常,卻也不願掃他的興,陪季容一起喝酒。只要是王上用嘴喂來的酒,無極從不會不喝。這樣,季容慢慢地將他灌醉。

無極躺在榻上,和季容交頸糾纏,兩人難分難舍。季容的手探進他的衣服裡,痴迷地撫摸著,然後將臉埋在無極的頸窩。無極吃吃地笑著,卻沒看見季容顫顫地吸氣時,眼角滑下的淚。

季容站起來時,無極猛地拉住了他:“王上……”季容看著那雙醉眼裡流露出的情意,說:“寡人過一會兒就回來。”

齊王走了出去。

就看,趙黔站在外頭。齊王臉上的柔情冷卻,他問:“帶來了?”

“是。”趙黔面無表情。之後,一個人被架著帶了上來。來人滿臉恐懼不安,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季容神色淡漠得幾乎到了冷酷的地步。他說:“抬臉,讓寡人看看。”

趙將軍就將那人下巴一扣,用力地一抬

那一張臉,除了更加年輕之外,居然和齊王極其神似。這個男子,竟有一張和齊王幾乎一模一樣的容貌!

那人怔怔地看見天子的龍顏,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季容卻沒再多看他一眼,只命人將他帶到裡頭。那人想是市井小民,也不知為何被抓來,絲毫不敢違抗,連滾帶爬地被人架到裡頭去。

“過去。”那人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直到他看到榻上的人時,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兒一樣,兩眼眨也不眨。

跟著,他背後那冰冷得像是浸泡在霜雪裡的聲音響起來:“寡人命你,好好伺候武陽君。”

第十九章 上

繇奴之亂,致使王室凋零寂寥,還存活下來的人,瘋的瘋、殘的殘。到最後,傳承了千年的齊國,僅僅余下了季容這一條血脈。

但是,他卻……

為王,無能有嗣,這一件事,豈止關乎尊嚴,關乎顏面,如果,讓齊國的臣子或是天下的諸侯知道,他們的天子無法人道,那又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輕則,退位;

重則,亡國。

鼻間彌漫甜膩的香,鮮紅色的帳紗輕揚,齊王趺坐於漆案前,他挺直著脊梁,姿勢端正而高貴。那雙眼如墨水一樣黑,他沒有一點動作,仿佛連氣都不出。

沉黑無光的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前方

只看,前頭那一人躡手躡腳地爬上了榻。此人原只是個賤民,做的自然也是再粗鄙不過的營生,保不齊是前世的修為,這才長了一張和王上一模一樣的臉。起先,他還一副畏首畏尾的窩囊模樣,陡地看清了榻上的人

天下豈會掉下這樣的好事情?

此人雖長得和齊王一張臉,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莽夫,哪會明白這些道理。色從心頭起,何還記得這裡是什麼地方,何還記得坐在那裡看著的是什麼人,他便真的爬上了龍榻,兩眼聳直地盯著那酒醉之人。

酒裡下了迷藥。武陽君內功深厚,這樣的量,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