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1)

岳银朱亦是双目湛湛、双颊晕红,即时俯身作揖道:“国公以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素来普施利物,不于其身。纵然您不顾天命,天命亦不得不屈身于您。毕竟,当?世之人,无?出您右,银朱笃信,大志必成!”

祁隐早已开?始在心中措辞,只可惜容暄望过来的那刻,他脑海里还是一时空白。

是以,他没?忍住眼神闪躲,转而垂首抬手起卦一卜,音色冷冷如玉石相击:“国公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容暄微微颔首,本就含笑的面庞更是浸染得明亮异常,比傍晚天边的新月还要粲然。

她极目远眺天垂,耳边划过身侧斩弦在鞘中的铮鸣

春鈤

,又被周遭友人的笑声所?淹没?。

此?刻虽天光变暗,众人于正堂中皆身着单衣却并不感到?寒凉入体。

容暄似有所?感,喃喃道:“迈迈时运,穆穆良朝。”

原来冬日早携风雪而去?,春日已然过半。

这么快,初夏将近了啊。

冷脸洗内裤 自甘下贱的胚子人人得而唾……

然而容暄今日之欢喜, 在?踏进地牢的那?刻就不得?不戛然而止了。

话说,私设牢狱当?然是国朝大罪,可?不教人知晓不就得?了?

本朝立国时, 定?国公府特蒙圣恩, 虽为从?一品但却以超一品亲王的规格营建。只不过说到?底, 还是在?前朝王爷的府邸基础上?的翻新。

原宅邸就有地牢设在?府中颇为隐蔽之处,须过了重重暗门?才可?抵达。

容家人住进来后,很快发觉其内异常。也不至于喊打喊杀地要拆,便只是打扫了里边不堪入目的各色刑具,这块地方也就渐渐空置了。

如今, 也算是几十年来首次得?人光顾。

地下的房室难免阴暗潮湿,又因少有人来, 反而成为了某些小东西的安家之所。外人忽然一进, 倒像是扰了它们的清静生活。

空荡的隔间仅有烛火摇晃, 正中孤零零地摆着坐具, 有人挺直脊背被绑缚其上?一动不动,竟让来人疑心这是否为木像一尊。

余氏的并?蒂莲花绣鞋以及胡袖水蓝素袍皆粘了不少的干草灰,像是蒙上?了一层暗色,不似先?前那?般亮丽。连同身上?的珠花首饰,一并?也失了光彩。

她瘦弱的身躯被深深昏暗笼罩住了大半,令人看不清神色如何。只觉着散发灰暗颓败的味道,恍若已然与周身景象相融。

只不过听得?有脚步声渐近,她低垂的双眸便缓缓上?抬, 似乎迸发出了些锋芒毕露的锐利。

恍然一如初见。

这双漆黑瞳仁里微小光焰愈来愈亮, 慢慢照亮了一张略显憔悴的脸。

岳银朱拢了拢手中灯盏,迎着如影随形般的粘稠视线,稳稳地将其放在?高处。

一时, 牢房中恍若驱散了弥漫的阴湿之气,倒显得?好?似没那?么冰冷刺骨。

“定?国公与岳小姐真是好?兴致啊,亲自来审问我这么一个卑微的将死之人。”

容暄没有理会这番阴阳怪气,仅是自行往旁侧几步站定?。

她心知自己如今的身份既位高又非女,倒不若将谈事一应交予银朱,也好?降低对方的心防。若非是为安危考虑,她更希望放手二人去单独详谈毕竟她们曾经相互欣赏,总该有些最后的应尽之言。

“余夫人,你的丈夫已然尽数交代?了,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岳银朱望着那?抹单薄的身影,分辨不清此刻心中滋味。

余氏细长的眉微抖,又很快克制住自己,冷淡出言:“若真是交代?了个明白,二位何必屈尊临此贱地?想必我的嘴还真有些价值,当?得?起二位的看重。那?么我想问问,我的阿典,是否已经下落不明了?”

她的声线还算沉稳,背后的带着蔻丹的指甲却狠狠扎入手心,刺得?鲜血淋漓。

岳银朱侧首,见容暄轻点下颌递来一个眼神,瞬间明了。

“你的儿?子无甚事。他如今还身在?秦府,除了等不回娘亲,别的都好?得?很。”

“真的?”余氏猛然挣动一瞬,眼中瞬间点亮了些许,“是,没错,国公救人如雷霆之势,或许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下手。好?,我信!”

她仿佛很是动容,连眼角都泛起了浓浓红意,比方才形如槁木的状态生动不少。

她立时柔声忏悔:

“我与岳小姐无冤无仇,怎会猝然发难?不过是我那?不争气的男人在?外欠了款子,又不好?意思张扬,只得?掏空了自家家底地还,忍不住才动了这番心思。我起初不应,他先?是劝说后是威胁,到?底我们还有孩子,我也只得?妥协了去。”

“岳姑娘也见得?,他这人多次出言不逊,我都是很不允准的。那?时的杂房里皆是我们的人,若他真要做些什么,您也难逃,我多多少少还是替您拦了些。如今,我的孩子竟也能承您的恩,当?真是一啄一饮,自有天定?啊!”

“虽说姑娘你出自国公府多的是人讨好?,但我前些时日亲手打的络子却只是为着我们合得?来而已。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国公是男子自然不解你我之情,可?你是知晓的,我们女子立身这般难,一路上?总有身不由己之事,总有裹挟无奈之时。”

“我不求你的谅解,但求你能给?我些许赎罪的机会,可?以么?”

言未尽时,人已是泪眼婆娑,尽显凄婉情态。

容暄随手摩挲着腰间木牌凹凸不平的雕刻纹路,深深思索。

秦府那边她早派人过去留了心眼,外人等闲进不去,更何谈绑走二房的小小少爷。

她觉得?秦氏所言不全为虚。毕竟从?银朱的言词中,也知她精明强干,若不是被丈夫拖累倒真不至于干这档子事。

只是……容暄不打算开口。

岳银朱生就一副温柔面庞,可?惜当?朱唇微启之时,吐露的话语却并?不如想象般柔软:

“秦大郎心思歪不假,但他着实是个如假包换的蠢货。单就一点硬要我留下贴身的物件以作保,余夫人,你要怎么说服我相信整件事全是他的主意呢?”

“换言之,择选地方、诱我入局、劝我背叛等一连串的点子,想必皆为余夫人一手操办,还能当?机立断要取我性命,这要我如何不心怀芥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