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陛下,他这哪是一时失言啊,臣妾看他就是对我们夏家不满,连带着臣妾都要受此侮辱!”夏婵衣握紧皇帝的手,不依不饶道。

宇文辰到底顾虑着朝野的风言风语,也不能重罚他,只得拍拍她的白皙手指,道:“好了,定国公他比你还要小两岁呢。定国公,你且退下罢。”

待侍从将箱笼搬走,皇帝在御座上展开双臂,身侧爱妃便知情识趣地依偎了过来。

宇文辰轻捻步摇垂下的流苏,语气宠溺:“衣衣,朕不是说过,要你稍微记一记那堆废物,以免显出不当之处吗?怎么今日还是忘了那剑鞘啊?”

“陛下是在责怪臣妾吗?”夏婵衣眉眼盈盈,刹那间蓄满清泪,“臣妾哪里了解皇后的遗物,又怎么能不出错呢?那个定国公还出言嘲讽臣妾,就像他嘲讽臣妾父亲一般,陛下却不为臣妾父女做主!”

“近来陛下常往德妃那边去,怕不是又想念王府旧人的风韵,把臣妾都抛掷脑后了?因此才不替臣妾出气罢。”

美人衣袖拭泪,正是一番好景色。

宇文辰忙出言宽慰:“衣衣这话真是冤枉朕了。连大雍百姓都知晓,贵妃你最得圣宠。朕十天半个月才往她们那去一回,那也是为了朝堂稳固不得不做,唯有你,才是朕心尖上的人啊!”

“永州进贡了上好的墨色眉黛,朕今晨便嘱咐内侍监全给你送去,别人哪有这般福气呢?而容翎此人,尚且不可轻动,待到寻准他的错处,一步步贬下去就是了。衣衣大可放心,朕自有安排。”

夏婵衣一副柔弱无骨的娇态,渐展笑颜:“陛下英明神武,臣妾哪敢不听呢?”

我是弱质女流,亦知直言进谏的喻尚书是为国为民,血战沙场的定国公是为国为民,却不知一国之君宠幸美人竟也能说成是为了朝事。可笑尤甚!

容暄抱着一把剑鞘踏出殿门,身后跟着抬箱的众宫人。

小内侍从正候在殿外,忙迎上前:“定国公,奴婢这就送您出宫?”

“嗯,”容暄神色端素,步履稳健,斜眼睨了他一眼,“你这小内侍倒是很有眼力见儿,你叫什么?”

“当不得您的夸赞。奴婢姓孙,主子给起名叫福寿。家贫,便卖身入宫,幸得主子赏识才有今日……”孙内侍见定国公似有兴味,一路上把自己的来处交代了个干净。不管真真假假。

“原来是小孙内侍,喏,赏你了。”容暄自衣袖掏出一块银锭,随手扔给他,将连连道谢的声音抛之脑后,大步流星地走出宫去。

直至侍从将箱笼全部装上自家马车,容一扬鞭驾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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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她方才放下帘幕。

容暄略一使力取下剑鞘上黏着的微小纸卷,轻轻展开,只见其上书就三个小字:

“司徒梁。”

她不由得闭了闭眼。

谁是司徒梁 容暄:怎么谁都敢出言不逊……

“定国公,且慢行!且慢行!”

闻听熟悉话语,容暄回首,见杜羡之气喘吁吁地追赶自己,忙停步等候。

按理说朝上百官少说也有几百人,容暄此前又没见过他,很难识得是哪位。

奈何这位吏部侍郎,在卢秀等人正你来我往地探讨如何肃清经书之本、诗文之源时,首个站出来指责他们无用无能,早该回家种田去。

“倒是本侍郎考虑失当了,就卢少卿这种平庸之辈,文不成武不就,给你一块地怕是会颗粒无收罢!”

一句话把卢秀气得七窍生烟,堪堪维持着文人风度,回嘴道:“是比不得杜侍郎操劳国事。自己身在吏部还要关怀文学典籍,自己种了十八年地还想让文武百官同耕耘。”

杜羡之甩袖转身,反倒不欲与之争辩:“卢少卿此言差矣。本官既居吏部,自当为朝廷选拔贤能者,将你等蠡虫剔除啊!”

夏太傅方才还正要指点修书要事,为自己谋个百年才名,却被杜羡之打断,心中自是不爽。

他轻抚没以前那么顺滑的长须,而后拱手道:“杜侍郎忧心民生,便不管先人绝学了么?我大雍重诗才兴文士,此传统不可破,卢少卿他们所图之事亦是为了大雍,同僚之间无需一时意气分个高下。”

于是再无人反驳。

连杜羡之都偃旗息鼓,闭目作养神之态。

容暄更是不能掺和之人,在朝上只当自己是大殿高柱,立身笔直,闭口不言。

然而杜羡之还是来找她。

他本不欲出言惊扰他人,只是默默随后,相机行事。怎知文人身子骨到底不如武人。

眼见定国公大步流星甩开老远,周遭已无同僚身影,他连忙迈步追赶,自觉无力赶上而只得压着声音呼喊。

幸而定国公耳聪目明,否则可真是要累坏了!

容暄略一拱手,出言相问:“杜侍郎安好。您且歇片刻,咱们往那边安静处叙话。”

杜羡之好容易才喘匀气,立时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帖:“定国公,持此名帖,随时可往我府上去。”

“本该是我求一份您的名帖,却又想着国公府引得帝都注目,往来拜访多有不便,是以出此下策。”

容暄折好收进袖中:

“那往后便要叨扰杜侍郎了。正巧,我休假的前些时日特地去秦府看望秦夫子,他老人家与我谈及足下求学之艰、学问之深,我钦佩不已,正打算抽时间邀羡之兄同去喝茶饮酒呢。”

杜羡之身形清瘦,亦留着长须,乍看之下恍若修道者般飘飘欲仙。

他摆摆手,不在意道:“我是出身寒门家道中落,可到底也有些底子,贫苦人家哪有这份运气,算不得什么了不起。再者,我不过是遇上恩师好心相助,哪里敢吹嘘自己有什么学问呢?”

说着,他愤然低声痛斥:“要不是夏峰此人着实难缠,我早骂得他无力反驳了!奈何陛下面前不得放肆,他官阶圣心都在我之上,也只能给蛇鼠一窝的卢秀几分颜色瞧。”

“这无耻老贼,何不以溺自照面,看做得礼部尚书否?”

“我年少时一心求学,为的便是以笔作刀,荡清世间不平事。谁成想到了而立之年,反倒畏首畏尾,为着家小妻儿而做着缩头乌龟。”

“当年恩师教诲,此时尽负矣!假若太祖在世,今时今日又该是何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