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姐,秦夫人送你前来北关,你难道不害怕战事迭起波及性命,不害怕士卒粗俗遭受委屈吗?”容暄端起茶盏,眼神充满探究之意。
“夫人以诚待我,为我悉心择选一条通天路,助国公一臂之力。士为知己者死。我之抱负得以施展,纵使粉身碎骨于此,又有何憾?”
其言掷地有声,容暄的眉眼间不由得染上一抹笑意。
“我生为男,又非皇裔,你如何敢信我能给予你所想要的?”
“夫人请我信您,那么我自然信您。同样的,您可以不相信我,却不能不相信夫人。秦夫人殚精竭虑,于河东经营招揽粮食买卖,加之筹备多只商队往来大江南北,其心血比之金銮殿上那些只多不少!”
“嫂嫂之才,我自不敢相比。既都说岳姑娘是嫂嫂的亲戚,那便也是我的亲眷,要事要务,当托付与姑娘。还没问姑娘姓名?”
“我名,岳银朱。”
岳银朱虽然相信秦夫人不会骗她,但也没料到威震八方、大名鼎鼎的定国公居然完全没细究她的来处,便表示将会与她共谋大业。
于是她也愿意多说些:“我出身罪臣之家,将被没为官奴之际,遇上好心女侠相救,得与小妹流落晋州。”
“我本无名,家里只以排行称之。银朱是我自己起的名字,刀银而血色朱,用以让我牢记受人大恩改变命运的那天。”
“后来平阳郡夫人在荔平城声名鹊起,我便带着小妹赶来,本想谋求个管事职位,却被夫人带到身边培养。”
“夫人渐渐知我有大志向,便送我来此襄助国公。我愿于此处,亲见十六城之定,这亦是万千雍人之希冀。”
容暄见她柳眉轻动,眼含光彩,心底亦颇为欢喜。
“我久不见嫂嫂和柯伯,还请岳姑娘与我讲讲她们的近况吧。”她起身将那首写诗的纸扔进炭盆,用炭钳缓缓搅碎。
岳银朱见其谨慎,愈加坚定心中执着,低声道:
“我尚在晋州时,以教授富商之女礼仪过活。也是从主家那里听闻容氏遭难,平阳郡夫人扶棺南下回河东郡。”
“然夫人性格坚毅,一力撑起容氏的铺子与田庄,逐渐成为当地最大粮商,甚至组建了秦氏商队。”
“我在夫人身边不过半月尔,只见夫人日日翻阅账本,烧灯续昼,孜孜不倦。也多亏有亦秋姑娘在身边时时帮衬,不然夫人的身体如何能撑下来呢?”
“柯伯既担着容府管家之责,又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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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家铺面,夫人心疼他年迈,素日里少教他忙碌。但柯伯自己倒是精神矍铄,把许多活计都一把抓,亲自给家里悄悄屯了很大一批粮食。只是他老人家常常担忧国公在北关是否有受伤,这次还嘱咐我劝您多用饭食。”
“我所接触之人多是容氏亲信旧将,大家都各司其职,对我皆是多有照顾。亦秋姑娘心细,我刚来的时候,她怕我和小妹心里不安,陪我们同住了许久。”
说罢,她竟落下颗颗泪珠来,感叹道:“飘零半生,回首再看,却觉自己实在幸运,但凡每遇一女必帮我良多。是以,银朱发誓永志不忘女子之困,只愿世人俱如国公,能予女子一块喘息的土地。”
容暄没有答话,只是低眉敛目:但愿我们,能携手开辟一个女子亦可自由的盛世。
乱成一锅粥 容暄:请享受我的年节问候……
“若是在府中,此刻怎么也该吃上柯伯张罗的一桌团圆饭了。可惜我们是在北关。”
“此言差矣,明日就是年节,不趁今日做一番大事业,哪好意思过年呢?”
容暄正耐心地为自己披甲,听着容一与容二的叙话,也未出言阻止,只是轻笑。
因着接下来必是一场恶战,容暄这次要穿的是重甲,即明光铠。虽材质极重极累人,但护心镜、护胸甲一应俱全,等闲兵刃难以扎穿。
虽然并无十足之把握,但这是不可逃避的一战。
容暄也不敢确信自己能全身而退,自然不敢轻视。
幸好她的肩伤在神医伤药的加持下早已大好,否则着甲之后怕是会伤痛难忍,将大大影响出刀的力度和角度。
话说,这十几日来,两方军队谁都不肯出战,全程只是僵持对峙,少有实际的摩擦。
但燕雍各自的原因可是大不相同:
雍军是在积极筹谋对敌之策,预备一举拿下北阳城,在秦氏商队的帮助下囤积了不少的粮草。
而燕军,那可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虽然北阳城防备极重,但容四之前费尽辛苦接触到了曾经容恪安插的探子,是一位北阳本地的雍民商人,他与燕军守将混得有些交情,所以没有沦为奴隶,从前也尽量会递消息出来。
于是就在昨夜,容暄收到了一条极为要紧的消息科尔察被免去统领之职,燕四派人将他押送回燕都了!
好啊!真是好啊!正如顾大将军所言,挤走科尔察,燕军就犹如自毁长城啊!
科尔察此人常年驻守燕国边境,是雍军的老对手。他身强体健不说,还十分谨慎。
完颜允再强,到底缺少一匹识图老马的引导啊!
容暄倒是觉得这是燕四的无奈之举。
毕竟燕国的传言已经发酵到给燕四皇子冠以战神之名了,多的是百姓在议论燕太子能不配位。
显然隶属于燕太子完颜的旧部必然心思不平,调动起来想来不会如指臂使,搞不好还会故意与他作对,阻挠他借此机会大涨威望。
而科尔察身为完颜敬的人,不管以什么缘由能够卸下他的权位,也是一波杀鸡儆猴。至少其他人见了就不敢顶着这种风险违抗他,北阳城所有兵力能掌握在他手中,表面上可以让军令畅通无阻。
至于后续有不利之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其实这已经是当下最好的做法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及时止损为上上策。
燕四的幕僚里,有高人啊。
那么,那些弥补不了的裂痕,便由我们去收割吧。
容暄挂上配刀,疾步往马厩走去,对他们说道:“算算时间,薛举他们应当已经快摸到北阳城侧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