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拣的动作偶有迟钝，大概是还没有完全适应更换的机械腿。

按理来说，他这样的人是不应该这样出现在前线的，齐演也不明白为什么权雅同意了宋云起的这个申请，并且没有任何管制措施地将其送到了前线。

这件事情，大概永远都只有权雅和宋云起知道。

半个月之前，在万和的病房里，脱离了生命危险的宋云起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权雅，权雅见他醒来递了杯温水，顺手拿起桌面上的苹果开始熟练削皮。

这个场面实在是诡异，毕竟在不久之前，权雅才用枪口指着狗笼里的宋云起说着两人之间的血海深仇，那个时候的宋云起还以为自己就会那样屈辱地死在无名的星球，死在狗笼里。

刚睡醒，宋云起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每个字都带着喉头淡淡的血腥气。

“我会留在万和，对吗？”

“嗯。”权雅将苹果一分为二，一半递给了宋云起，一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在第五恒昌承认第五的错误之前，在你们第五赎罪结束之前，你都得留在万和。”

宋云起没说话，他接过权雅递过来的苹果慢慢啃着，啃掉脆生生的果肉，只留下一个近乎干瘪的果核。

权雅看了一眼那个果核，没有说话。

“我……能做点什么？”宋云起开口，或许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问题有些可笑，继续补充道，“你不是说赎罪吗？赎罪的人，在这里躺着也不是办法。”

权雅将果核扔进垃圾桶，站起身来，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宋云起挽起袖子，露出疤痕遍布的手臂，长时间的虐待和卧床让他消瘦了太多，皮肤苍白手腕纤细，一字一句对他来说都很艰难，“你可以……给我注射D－137。”

听见这个词，权雅的动作一顿，她皱眉看向宋云起。

见权雅这个表情，宋云起觉得自己似乎猜对了对方的心思，他咬牙道：“你不是说，这是我们欠你的吗？你如果担心我会逃走，可以给我注射D－137，这是我自愿……”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宋云起的话，他被打得脑袋都偏到了一边，垂眸沉默着。

“如果你真的要悔过、要赎罪，就好好用你的天赋，就一辈子为了这些罪忏悔，而不是妄图通过这种方式绑架受害者。”权雅收回了手，冷冰冰地开口，“你的体检水平正常之后，会把你送到前线去分拣军械，宋云起，记住你自己的承诺。”

说完，权雅离开了病房。

造成现在这一切的，并不是宋云起本人，更何况他本人也因为这样的仇恨吃到了非常多的苦。

就像是姜林曾经给过自己回头机会那样，权雅现在……也愿意给宋云起那个机会，回头的机会。

跟齐演这种偷窥观察乱造谣的类型不同，姜林根本懒得去管这事儿背后发生了什么，对于姜林这种日理万机的破烂头子而言，效率至上，她收到视频的第一时间就给第五恒昌转发了过去，看着还没来得及休眠的屏幕开始倒计时。

三、二……

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第五恒昌的头像，姜林看了一会儿才接通，入眼就是第五恒昌那张看上去就命很苦的脸。

第五恒昌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血腥画面，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视频的真实性，但怎么看都觉得姜林不像是那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他见视讯接通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姜林，你给我发的这个视频，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意思。”姜林坦坦荡荡地看着面前的人，表情冷漠，“你与对方结盟，难道不知道吗？”

“明德在研究改造星际变异者的同时，研究如同通过刺激和改造神经元来操纵SSS级指挥，从而达到控制SSS级单兵的目的，而宋云起……就是这些可怜的SSS级指挥中的一员，我们救他出来的那天，他距离被折磨致死只有一步之遥，他的精神力实在是强，所以明德几乎将所有的酷刑在他的身上都来了一遍。”

“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

第555章 褚兰现身

第五恒昌感觉被人当头一棒，他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率先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涌，让他几乎忘记了镜头的存在，侧过身去干呕起来。

狭窄且肮脏的狗笼，遍体鳞伤且姿势诡异的身体，还有那双几乎看不见任何光芒的眼睛……他几乎都要认不出来那个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小可怜是谁。

姜林似乎觉得这样的刺激还不够，她用平稳的语调剥开血淋淋的真相，展示给第五恒昌看。

“就像是你们怕SSS级单兵的实力过于强大以至于SSS级指挥不能压制一样，明德何尝不害怕联邦成为你们第五家族的一言堂呢？不过明德显然比你们要聪明很多……”

“比起毁掉，把人工具化不是更好吗？控制了SSS级指挥就能控制SSS级单兵，而SSS级单兵可以控制SSS级机甲……SSS级机甲不就是他们最擅长做的东西吗？这样的话，所有的条件明德都具备了，就能把黎明和第五同时踢出局，一家独大。”

“你看，第五恒昌，你们第五家算计这么多，投入这么多，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是在给别人做嫁衣吧？”

每一句话都是在往第五恒昌的心口上戳，姜林的嘴角甚至带着淡淡的笑容，像是在嘲笑第五恒昌的天真。

第五恒昌深吸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情绪恢复稳定：“姜林，有话直说。”

“你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明德和黎明正在走议和程序，根据我们的小道消息……”姜林摸摸下巴，似乎觉得自己的措辞还不够严谨，下意识蹙眉，“明德打算通过神经药剂伪造病例逃脱审判。”

明明知道姜林这家伙将这种东西发给自己，是为了谈条件，但第五恒昌也不得不走入她的圈套。

对方很了解他的软肋，也很清楚自己的筹码。

“……你想要什么？”第五恒昌眼神阴沉地看着姜林，表情上写满了拒绝，“第五已经发布了认罪书，不可能再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去。”

现在的这个结果就是第五最好的结局，及时止损保存实力，而不是让这种无谓的权力斗争将第五积累了数百年的家底全部打水漂，他艰难上位执掌第五家，可不是为了把百年基业变成灰扬了。

“借我两个人。”姜林比划了个手势，眼神清澈真诚，“第五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待着就行……宋云起的仇，我也替你一起报。”

听见这种条件的第五恒昌也并没有放松警惕：“谁？”

“褚兰，和维多利亚。”

开口就是他的得力干将，第五恒昌蹙眉，他隔着屏幕用视线描摹着姜林的脸，想要从对方那个平静到近乎死寂的脸上找到些许可疑痕迹，但片刻无果，只好反问道：“为什么要她们？”

姜林露出个笑容来，就像是雪山融化，她似乎听见这种反问，才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短暂地跳脱出“家主”的牢笼，回到了那个假装有香槟的夜晚。

“因为我们要杀了那批逃脱审判的人。”姜林直视着第五恒昌，露出个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第五恒昌，如果第五有人想要逃过审判，也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第五恒昌冷笑：“你在威胁我。”

“啊？你看不出来吗？”姜林保持着微微前倾的进攻姿势，“我以为你我心知肚明了才对。”

明目张胆的威胁，明目张胆的交易，好像姜林在他面前向来如此，真诚到了极致就可以无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