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凤宁也不听她啰嗦,一直撵着崔氏和杨姨娘轰出去,咣当一声关上大门,赶紧回去看叶云岫。
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叶云岫反倒要来安慰她,忙说自己没事。
“都是谢凤鸣诓我,我去了主院,才知道她们说要做袄子,布料都还没买来。谢凤鸣这个不要脸的,跟她那个娘一路货!”谢凤宁见叶云岫还好,才稍稍放下心来,气呼呼在椅子上坐下,骂道,“我真是烦透这一家子了。”
这话叶云岫深以为然。
她反正是无法理解,既然这么一大家子,曲里拐弯的各种关系,又不亲,怎么就非得硬要在一起过。
晚间谢让果然回来得比较晚,天都黑了一会儿了。叶云岫和谢凤宁正在吃饭,见他冻得搓着手进来,谢凤宁赶紧起身去给他盛饭,叶云岫则拎起桌上的茶壶,默默给他倒了杯热茶。
谢让因这一杯茶竟有些受宠若惊了,含笑接过来,暖呼呼捧在手里喝了几口,笑道:“我去洗个手,就来跟你们吃饭。”
谢凤宁端着饭碗进来,问道:“二哥,你今日进城是有什么事呀,走的时候都快午时了,下回可不能这么晚了,怪叫人担心的。”
“无碍。”谢让笑道,“是有些琐碎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们不要担心。”
他既然没说,谢凤宁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晚饭是厚厚的麦仁粥,满满都是小麦的原香,配上自家腌制的小菜,吃着舒服。叶云岫认认真真干掉一大碗,便甩着两手,慢慢悠悠围着院子转悠几圈,散步消食。谢让和谢凤宁在厨房洗碗,隐约能听到谢凤宁嘀嘀咕咕的声音,显然是在为白天的事情告状。
谢让对崔氏能做出这种事情并不意外,气的是崔氏竟这般下作,趁他不在家的时候,还故意支开谢凤宁,合着吃柿子挑最软的捏,专门欺负一个温顺病弱的新妇。
他一时也没说什么,安抚了一下妹妹,收拾好各自回屋。
“白天没吓着你吧?”
叶云岫摇头。
“明日我找她去,必定不能让你白白受这个委屈。”
叶云岫再摇头,乖顺地笑了下说:“反正我也没吃亏,凤宁就回来了。”
谢让进城买了二两人参,当然只是普通品级的参,那些上好的老山参他即便倾家荡产也买不起。二两人参刚好花掉一两银子,请药铺给细细地切了。谢让把一匣子切好的参片参须拿给叶云岫看,交代她每日早晨放上少许,冲一杯参茶喝。
叶云岫在吃食方面一向是很听话的,认真点头答应着。
谢让今日进城不止这一件事。他心中纠结,要不要把叶家的事情告诉她。
他今日进城,特意去府衙门口绕了一圈,官府告示缉拿她的嫡亲兄长和两个堂兄。所以叶家其余男子,应当已经落入朝廷手中,至于如今他们的生死,告示并未提及,家中女眷则全部充入教坊司。
乱世当头,府衙门前各种降罪、海捕的告示贴得满满当当,几乎都是与昭王叛军相关的,谢让来回看了两遍,确定海捕告示上并没有叶家女眷的名字。
他不知道这里边的原因,是官府信了叶云岫已外嫁,懒得再核实追捕一个弱女子,还是另有其他内情。他心中暗自庆幸,叶云岫总之是暂时安全了。
看着面前柔弱乖巧的少女,谢让心中一叹,罢了,有些事情忘了也好,其实不必知道。
“我有个东西给你。”谢让温和一笑,拿出一根发簪递过去。
叶云岫接过来,是一根木簪,簪身纤巧,簪头弯曲镂空成祥云纹样,红灰色,带着一种木质的清香。
叶云岫一眼喜欢,这个好,轻巧简约,日常戴可比每天戴一朵偌大的绢花好多了。她开心地拿在手里把玩,问道:“你今天给我买的?”
“不是买的,这个倒不必花钱。”谢让笑道,“我自己做的,用的是桃木,昨晚才打磨好,一早没顾上给你。”
“桃木?”叶云岫把木簪凑近鼻子嗅了嗅,笑道,“怪不得有点香。”
“嗯,我特意找的一棵老树的桃木芯材。”谢让说道,“桃木辟邪,驱邪祟、扶正气,你不是受了惊吓吗,以后就戴这个。”
叶云岫把桃木簪插在头上试了试,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她这个异世来的游魂,不会也算邪祟吧?
第13章 鸡汤
谢让第二天一早去主院请安,崔氏见了他,脸上掩不住的心虚,躲躲闪闪生怕谢让发难。
她当然知道谢让兄妹不好拿捏,只是金银财宝更诱人,崔氏原本打量着,趁着谢让兄妹不在,一个小小的叶云岫好对付,只要把钱弄到手,任他谢让兄妹两个能奈我何。
哪想到费了半天功夫,那黄毛丫头哑巴一样把人气个半死,还忽然病得要死了一样。
崔氏忐忑了一晚上,叶云岫病成那样,万一真有什么闪失,旁的不说,谢让张扬出去,告到宗祠,她这个长辈的名声可就完了。
冬夜漫长,晨昏定省的规矩由来如此,鸡鸣时分天不亮,丑时就要做好准备,卯时一到,就得候在长辈门口等着请安。
而事实上,祖母老人家也是很知道享福的,才不会那么早起,总得让人好好等上一阵子。
这阵子严寒天冷,加上老王氏生病,等的时间就尤其长。天色还没放亮,前厅点着灯,一群孝子贤孙坐在厅中,苦等着老太太起床。
谢让来了以后也没多说话,静静地坐在那儿,品着手里的热茶。
谢寄瞅了他两眼,哼哼道:“谢让,你们二房一个个的怎么都没规矩,你祖母病重,你那新妇说是染病,不来尽孝也就罢了,怎么宁姐儿今天也没来,杨姨娘也没来?”
“杨姨娘我不清楚,她是我父亲的妾室,我又不能整天盯着她。”
原本他还打算等祖母出来再找人说理呢,这会儿三叔既然起了头,谢让便放下茶盏,平淡说道:“凤宁没来,在屋里照看她二嫂,我那新妇昨日劳大伯母亲自教导,惊惧惶恐,病情突然就加重了,我也是没法子。”
崔氏脸色骤变,急忙抢白道:“让哥儿,大伯母就只是好心去你屋里探个病,说了几句家常,我明明没做什么,你可不能这么说话,无端让人误会。”
“确实不该让人误会。”当着大房一堆人、三房一堆人,和两个丫鬟的面,谢让把崔氏昨日干的事情平平静静叙述了一遍。
完了他起身施礼道:“大伯母恕罪,您好歹是长辈,我替云岫和凤宁给您赔个礼,凤宁不该骂你不要脸皮,云岫也确实拿不出钱来给大伯母,还请大伯母见谅。”
“只是希望大伯母下次有事,只管吩咐给我,云岫和凤宁自有我来管教,不要趁我不在亲自跑去我屋里,无端引起误会。”
他一番话说下来,句句自责,句句不失礼数,却弄得崔氏面色紫涨,脸红脖子粗,却还找不到由头发作。
谢诚在一旁看着自家老娘难堪,责怪道:“三堂弟,我母亲总归是长辈,你有误会私下里说,你身为晚辈,怎能当着这么多小辈说这些!”
“大伯母恕罪,下不为例。”谢让十分平淡的语气 ,却分明是冷然告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