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宁远侯万念俱灰之际,洛知槿却仿若置身事外,轻轻地传来一声轻笑。
“如此,既然没我的事了,那我便先行告退了。”
宁远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饱含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无奈、有怨恨,然而还未等他发话,上方的陆淮却抢先开口道:“此处的确已不需要你了,退下吧。”
陆淮看似面容镇静如常,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早已溢满了汗珠,那汗珠顺着掌心的纹路缓缓滑落,流落到指尖,而指尖更像是由无数根尖锐的针,不停地刺扎着他的神经,并且这疼痛已经迅速蔓延至全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洛知槿便在众人各异的眼神注视下,安然地退了下去。
她心中清楚,自己今日这一番作为,已然将宁远侯彻底得罪狠了。
不过,她却丝毫不在意,在她心中,即便离开这侯府,她也没有丝毫畏惧。
洛知槿走后,宁远侯只觉得整颗脑袋都在嗡嗡作响,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服侍陆淮。
当然,此刻的陆淮也根本不需要他的陪伴。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声音嘶哑沉着:“朕突然想起来,还有诸多政务亟待处理,今日便不在侯府久留了,日后若有时间,再找爱卿手谈一局。”
宁远侯面色苍白如纸,仿若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只能机械地点头应是,然后小心翼翼地恭送陆淮离去。
不过,就在陆淮行至厅门之时,却忽然转过身来,那眼神仿若一道凌厉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宁远侯:“对了,朕今日管了爱卿的家事,爱卿不会在朕走后,迁怒于发妻吧?”
宁远侯吓得浑身一颤,他知道,若是自己此刻敢表现出一丝一毫对骆氏的不满,那就等同于向陛下表明自己对他的裁决心怀怨恨。
想到这儿,他瞬间清醒了过来,赶忙恭敬地说道:“陛下明察,臣绝不是这样的人。臣定会谨遵陛下教诲,妥善处理好家中之事。”
陆淮闻言,脸上露出了一脸欣慰的神色:“那就好,朕也相信爱卿绝非是那种会迁怒于女子的狭隘之人。”
说罢,他袖袍一甩,大步离去,只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众人,以及仿若置身于冰窖之中的宁远侯。
另一边,洛知槿莲步轻移,带着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浅笑,心情格外舒畅地回到了主院。
眼角的余光瞥见万嬷嬷神色紧张地紧紧跟在身后,那模样好似生怕她一个念头转不过弯,便会做出什么令人揪心的傻事来。
洛知槿见状,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侧身转向万嬷嬷,语气温柔道:“嬷嬷,我这会儿腹中有些饥饿之感,劳烦你去小厨房,让下人们精心准备些可口的糕点送来,要快些。”
万嬷嬷心中本就装满了千头万绪,积攒了好些问题想要一探究竟,可此刻听闻洛知槿说饿了,瞬间将那些念头抛诸脑后,急忙应道:“老奴这就去,夫人您且在这儿稍作歇息,老奴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
言罢,她便匆匆转身,脚步急促地离开了,那身影迅速消失在院子的转角处。
待万嬷嬷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洛知槿的目光缓缓在院内游移,而后又寻了些整理妆匣、归置书卷之类的细微琐事,将主院里伺候茶水的丫鬟也依次差遣开了。
此时,室内终于只剩下她一人,四下里静谧无声,唯有窗外微风拂动枝叶的沙沙细响。
洛知槿款步走到茶案前,素手轻扬,动作优雅而娴熟地开始煮茶。
她先是精心挑选出一小撮色泽翠绿、香气清幽的茶叶,轻轻放入紫砂壶中,随后提起烧得滚烫的水壶,热水如银练般倾泻而下,瞬间,茶香袅袅升腾而起,悠悠地弥漫在整个雅阁之内。
洛知槿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茶柜上,抬手取出两只精致的茶杯,那茶杯质地细腻,杯身上的青花图案素雅而精美,在透过窗棂洒下的斑驳光影中,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她将两只茶杯轻轻放置在茶案上,摆放的位置恰好相对,杯口微微敞着,似在静静等待着什么人来将它们拿起,共享这馥郁芬芳的香茗。
第66章 不会不告而别了
暮色仿若一层轻纱,缓缓地笼罩了整个世界。
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只听“吱呀”一声尖锐的声响骤然打破了平静,那扇木制雕花的窗户仿若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冲破,一个身影裹挟着夜色,迅速地闪入了室内。
洛知槿正坐在茶案前,素手轻轻握着茶杯,袅袅升腾的茶香在她身侧萦绕。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她的手微微一颤,随即缓缓放下茶杯,神色平静地转过身。
只见陆淮身着一身明黄色的袍子,身姿挺拔却又透着几分疲惫与憔悴。
男人的面容俊朗非凡,然而那唇色却显得过分苍白,毫无血色,眉间更是紧紧皱着。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窗前,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洛知槿,那目光中蕴含着千言万语,又仿若无尽的深渊,深不见底.
洛知槿凝视着眼前这个阔别十年的大哥,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风神俊朗,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自信与豪迈。
而如今,岁月虽然没有完全抹去他的清俊面容,但那眼角的细纹、苍白的脸色以及周身散发的疲惫气息,却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十年。
她只觉胸口处泛起一股酸涩的苦意,那苦味仿若胆汁倒流,迅速蔓延开来,涨满了她的整个胸膛,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
“大哥。”
她终于开口,可平日里细腻的嗓音,此刻却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嘶哑而粗糙,带着浓浓的鼻音。
陆淮张了张嘴,仿若有千言万语急于倾诉,可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一瞬之间,竟失语了。
他那一向淡漠疏离的神情此刻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显而易见的急切。
他快步上前,努力地想要开口说话,然而,嗓音却像是被棉花严严实实地堵塞住了,只能发出一些破碎的气音。
除了那股无法忽略、深入骨髓的疼意,竟是半点清晰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不过短短片刻的工夫,豆大的汗珠便从男人的额头滚滚而落,瞬间浸湿了他的额头。
洛知槿见状,心底猛地一揪,再也顾不上其他。
她径直抬起脚步,向着陆淮快步走去。
这一刻,她的心中再无其他杂念,只想紧紧地拥抱眼前这个人。
陆淮只觉怀中一暖,下意识地双臂一紧,用力地将洛知槿紧紧相拥在怀中,那力度仿若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与自己合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