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眼见杜姨娘现身,洛知槿料定顾老太太大概率是终于放弃了罚自己站的念头。

果不其然,洛知槿的话音刚一落地,杜姨娘那始终挂着盈盈笑意的面容,变得有几分僵硬不自然。

“姐姐这话说的,可就折煞老夫人了。”

杜姨娘赶忙打起圆场,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咱们顾家的老夫人,那可是出了名的仁厚善良,心慈面软,怎么可能做出恶婆婆才会做的事儿呢?方才老太太还特意叮嘱我,说姐姐您腿脚不便,身体抱恙,她这个做婆母的,自然要多多体谅您。这不,让我赶紧来请姐姐直接进去呢。姐姐您方才已经在这儿耽搁了好一会儿时间,可千万别再让老太太等得着急了。要不,咱们一道进去吧?”

见洛知槿轻轻点头示意应允,杜姨娘悬着的心这才总算落了地,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侧身,在前头殷勤地引领起路来。

不管自己方才那些话有没有成功恶心到骆氏,好歹总算是把人给带进正厅了,也算是勉强完成了老太太交代下来的任务。

只是原本满心期待着能看到骆氏灰溜溜被罚站的狼狈模样,那场面该多解气、多有趣啊。

可谁能想到,如今的骆氏,性情大变,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压根就不是个能轻易吃亏、任人拿捏的主儿了。

这么一来,自己可真是白白错失了一场好戏,平白少看了一场令人捧腹的笑话。

杜姨娘一边在心里暗自惋惜,一边脚下不停,很快便领着洛知槿来到了正厅的门前。

顾老太太高高在上地端坐在上座,身姿略显臃肿却依旧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

两旁的婢女们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一个正小心翼翼地用银叉叉起一块鲜嫩的水果,递到顾老太太嘴边,另一个则手持丝帕,时刻准备为她擦拭嘴角。

恰在此时,洛知槿稳步踏入厅内。

顾老太太眼角的余光瞥见她的身影,顿时脸色一沉,毫不掩饰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没好气的冷哼。

在顾老太太的认知里,如今的洛知槿依旧是十年前那个懦弱可欺的骆氏。

只需自己投去一个冰冷的眼神,骆氏便会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忙不迭地惶恐上前,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

然而,现实却截然相反。

洛知槿踏入厅内后,只是淡淡地朝顾老太太瞥了一眼,那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眼前的顾老太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紧接着,她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厅内的另一个少女身上。

那少女身形单薄,眉眼间与原身有着几分相似,像是被岁月临摹下来的影子。

只是她身上所穿的衣服,明显比顾安影的陈旧许多,布料粗糙,颜色黯淡,上面的花纹也因长久的磨损而显得模糊不清。

或许是少女敏锐地捕捉到了洛知槿那炽热的目光,她的眼眸瞬间泛起一层晶莹的泪花,有那么一瞬间,眼眶里仿佛蓄满了委屈与思念。

可当她下意识地抬眼,对上上首顾老夫人那冷峻威严的目光后,不由浑身一颤,连忙瑟缩着肩膀,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强行憋了回去。

整个人也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

洛知槿目睹这一幕,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暗自轻叹了一声。

眼前的小姑娘,怯生生的模样仿若一只受伤后躲在角落的小鹿,当真是惹人怜惜。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脑海中浮现出江雪的面容。

她是个才情出众的女子,腹有诗书,出口成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仅仅因为生为女儿身,便在家中受尽冷眼,所有的才华都被埋没在世俗的偏见之下,无人问津。

还有,三姐天生聪慧,对世间万物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力与领悟力,诸多奇思妙想信手拈来。

第116章 去给洛姑娘磕头认错!

然而,她的与众不同却不被世人所理解,反而被视作怪物,处处遭受排挤与打压。

如今,看着原身的小女儿,同样身处困境,被压抑的命运裹挟,洛知槿心中那份与生俱来的怜惜之情,再度被激发出来。

“哼!” 一声冷哼,从上方冷冷传来。

这声音,带着顾老夫人满满的不悦与威慑,直直朝着洛知槿压来。

然而,洛知槿仿若未闻,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朝声源处偏移分毫。

随着洛知槿一同踏入厅内的李嬷嬷,瞬间捕捉到了顾老夫人暗中递来的眼色。

她会意地轻咳了两声,刻意清了清嗓子,随后扯着尖细的嗓音,高声说道:“夫人,您瞧瞧,老夫人这会子口有些渴了,您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给老夫人倒杯水来!”

洛知槿听闻此言,缓缓回过头。

只见老夫人眉头紧蹙,眼神中满是嫌恶与不满。

而在一旁的李嬷嬷,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洛知槿脑海里的记忆一下打开,以前的原身,每当踏入老夫人的这方院子,便如同沦为了一个低贱的奴婢,只能任人随意驱使。

只因原身出身商贾之家,在这个重门第的世道里,总觉得自己高攀了顾家,亏待了夫家。

加之 “孝敬尊敬婆母” 的观念,早已刻在了原身的骨子里。

因此,无论顾老夫人如何百般刁难、肆意磋磨,原身都只能默默忍受,逆来顺受。

但洛知槿并非原身,怎会甘愿去做那伺候人的儿?

她旁若无人地扫视了一圈四周,随后身姿优雅,步伐从容,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前,稳稳地坐了下来。

她压根没打算在这侯府长久停留,甚至,已经在考虑,等今晚顾元彻回府,便立刻与他商讨和离之事。

所以,顾老夫人这所谓的婆母身份,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