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坐过?去将她拥进怀里,低声问:“今天身子可好一些了?”

姜映晚点点头,往他怀中?蹭了蹭,“好多啦,已经不太疼了。”

生?完孩子后他日日都要问上几次,太医正开的调养药汤也要亲自喂她吃下去才放心。有时候姜映晚会想,陛下这样简直就是带了两?个孩子,他还能边照料她和?承颐,边上朝处理政事,前?朝后宫两?不误,实在太强大太厉害了。

天子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他们母子,浑身醇厚的龙涎香让人格外感到安心,姜映晚躺在他的怀中?闻着熟悉的气息,舒服地眯起了眼。

“晚晚……”在她迷迷糊糊快合上眼的时候,天子忽然问道,“你想不想……我?们的遇儿做太子?”

姜映晚瞬间清醒过?来,眨了眨朦胧的眼睛,不解地问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太子哥哥不是很好吗?”

看?他脸色肃穆不似说笑,姜映晚缓缓从他怀中?支起身子。

天子垂眸凝视着她,指尖轻轻抚过?她颊边的碎发,“晚晚从未想过?么?若遇儿做了太子,将来继承大统,你便是太后之?尊,这世上再无人能欺负你,让你受到委屈。”

“可是……”姜映晚认真道,“现在有九郎护着,本就没有人敢欺负我?。”

“若是朕不在了呢?”天子的声音忽然有些压抑不住地颤抖,“朕走了你该怎么办?谁还能像朕一样护着你?”

那个噩梦始终萦绕心头,他仅仅是昏迷了四天,醒来后便永远失去了他的晚晚,即便他为她报了仇,杀光了那些伤害她的人,可再也换不回她的一颦一笑。

“那您就不许走。”姜映晚咬住唇,眼中?泛起盈盈水光,“您要一直陪着我?,永远都不许丢下我?。”

“朕自然想一直陪着晚晚,可天有不测风云……”话音未尽,姜映晚便一头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湿热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脖颈。

“不许您说这样的话,您是陛下,一定能长命百岁!”她声音都哭得沙哑了,“您走了,我?和?遇儿怎么办呢?”

天子温柔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叹息道:“朕先前?做了个噩梦……”

“什么样的梦?”姜映晚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朕梦见……”天子喉结滚动,声音竭力维持平稳,环抱她的手臂却不受控制地收紧,“朕不在时,晚晚受尽欺辱,朕仅仅昏迷四日,醒来便看?见……”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看?见晚晚躺在殿中?,只剩一具冰冷的……”

他死死咬住牙关,喉间竟涌上一股腥甜。那刻骨的恨意在胸中?翻涌,恨那些伤她之?人,更恨梦中?那个无能护她的自己。为何要将晚晚独自留在深宫?纵是要藏,也该藏在含元殿,藏在他抬眼便能望见的地方才好。

晚晚惧怕他又?如何?他分?明?可以将她锁在身边,一点一滴地软化她的心肠,他的晚晚如此敏感柔弱,身旁分?明?是一点也离不开人。

姜映晚听?完他的话,整个人蓦地僵住了,陛下梦见的这些分?明?是她的前?世,原来陛下那时是昏迷了吗?所以才有人趁机假传圣旨要了她的性?命。

“那些……不是噩梦。”她咬了咬唇,认真地直视他的双眼,“那是我?和?陛下的前?世。”

天子瞳孔骤然紧缩,双手死死抓住了她的肩膀:“晚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世,我?的确死在了宫殿里。”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她却倔强地不肯移开视线,“等我?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又?重生?回到了刚进宫的时候。”

“那时你生?了场病……”天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晚晚便是从那场病开始,对?他的态度才发生?了变化。

姜映晚轻轻点头:“我?怕自己再落得前?世一样的下场,所以才想办法讨好您。”

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不知?道陛下听?完她的话后会是什么反应,他会不会以为她别有用心,会不会将她视作妖孽……

然而下一刻,她便被狠狠地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他的双臂像铁箍般收紧,几乎要将她硬生?生?揉进骨血中?。

“所以……朕的晚晚当真曾受过?那些苦……”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是朕无用,没能护住你。”

当他还在为晚晚的亲近而暗自欢喜时,晚晚心中?又?该是多么害怕不安,他的晚晚那时才十六岁,不过?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不是您的错。”姜映晚缓缓抚上他的后背,“您待我?一直很好,是我?自己太过?胆小,不敢向您靠近……”

忽然,颈边落下一滴凉意,她睁大眼睛,还未及细想,陛下却已松开她,手指颤抖地欲要触碰她的脖颈。

“还疼不疼?”他声音低哑,梦中?那道刺目的泪痕仍历历在目。

姜映晚莞尔一笑,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不疼了,前?世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成了您的妻子,还生?下了您的骨肉,一切都和?前?世不同?了。”

“您不要害怕……”她柔声安慰着他,“这一世我?没有受过?任何欺负,我?们不会再和?前?世一样了。”

恰在此时,摇篮里的承颐发出细弱的啼哭,打破了一室温情。

“您看?,都把遇儿吵醒了。”姜映晚忍俊不禁。

天子心中?的悲痛也被这啼哭声冲淡了几分?,他俯身轻拍襁褓,低沉的嗓音很快便让承颐安静下来。

他无奈轻叹:“这孩子,醒的可真是时候。”

姜映晚望着父子二人,眼中?满是笑意:“谁让您方才那般激动。”

天子挑眉看?她:“分?明?是晚晚哭得更凶些。”说着,指尖抚过?她仍带着泪痕的眼角。

姜映晚脸颊一红,却没有反驳。

“罢了……”天子轻叹一声,眉宇间的执念渐渐消散,“晚晚既然不愿遇儿为储,便顺其自然吧。”

“做太子多累呀。”姜映晚想起他时常偷懒,将政事尽数堆给太子处理,不禁为承颐心疼起来,“而且太子哥哥做的那么好,您若是让遇儿占了储君之?位,对?太子哥哥多不公平。”

天子坦然一笑:“人非圣贤,孰能无私?遇儿是晚晚所出,朕自然偏爱几分?。”

这番话听?得她心头一热,轻声道:“我?知?道九郎的心意。”

她怎么会怪他偏心呢?明?明?是她占尽了陛下的宠爱,只是想到太子待她如同?亲生?妹妹,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愧疚,不忍心看?他黯然神伤。

天子拥着她一同?睡下,“放心,朕会护好你们母子。”

姜映晚对?他坚信不疑,认真地点点头。

翌日,天子便私下召见了方越,无人知?晓他与这位禁卫统领说了什么话,只是方越出门后脸色有些复杂,看?向舜华宫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