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苏辰是第一次接触雅思,难度不宜上太快,所以剩下的时间里,陈墨雨就只是带着苏辰做各种听写和朗读训练,帮助他迅速适应英语环境。而整个过程中,苏辰除了直呼她名字外,没再有什么异常变化,只是跟着陈墨雨的引导,认真地完成着各种的任务。
某种程度来说,苏辰是一个好学生,如果和高三被他辅导的自己相比,应该省心得多,指不定他这种态度和天赋,用不了三个月就达标了也不一定。
这一点上,陈墨雨作为老师倒是挺欣慰。
安安稳稳地结束了第一天的上门教学,陈墨雨的身心都没那么拘束了。想着等会去两条马路外,吃那家惦记了很久的“至尊火焰和牛山盖饭”,她开心得连穿鞋的速度都比平常快了不少。
而苏辰说作为主人,需要有送客的礼貌,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穿鞋,不发一语。
得体地说了声“周六见”,正准备开门,苏辰却突然伸出左手,从背后用力地拽住了她的包。
陈墨雨回头,看着那只落在自己身后近在咫尺的手,联想到他喊了一下午自己的名字,她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但苏辰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从兜里摸出一张门禁卡递给她:“拿着,我下次未必有空去接你。”
陈墨雨没有伸手接,反而有些进退两难。
他修长手指中夹着的门禁卡是普普通通的白色,轻薄而小巧,像个随处可见的钥匙挂坠似的,但倒映在陈墨雨的眼中,却仿佛是个极为厚重的礼物。
接受他的门禁卡是一项很亲密的举动,她并不希望这个行为会给他和自己造成什么身份上的错觉。但是没有门禁卡,她确实无法单独进小区,如果每次都打电话让苏辰来接,还反倒加深了和他之间的本就过于紧密的联系。
在脑海里把这两个结果细细比对了很久,她最终决定拿门禁卡更妥当。毕竟之后还有授课老师要上门,她可以名正言顺把这个卡给老师们共享,这样能降低这张卡的特殊性。
至少从她的层面来说。
接过门禁卡,还没把它放进包里,苏辰又从鞋柜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继续递给她:“我家钥匙,一起放进去吧。”
没等她反应,一把金属制的钥匙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她眼皮底下,被玄关天花上的筒灯反射出尖锐的光芒,刺得眼睛生疼。
如果只是门禁卡,自己还能说服自己接受它,但是家门钥匙一并递了过来,这种行为就属于火上浇油。
她僵硬地别开脸,有些理解不了苏辰的用意是什么。
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客气,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他俩早已做回了陌生人?
是不是自己对这份工作太过上心,让他以为自己还对他有所眷恋?
是不是他以为只要用这种亲昵来试探,她就会对过往的背叛既往不咎?
如果他俩只是顾客和金主的关系,自己尚且还能看在钱的面子上,对和他共处一室这件事忍一忍,可一旦超出这层界限,陈墨雨就无法再继续对他保持这么坦然的态度。
周围流动着凌冽的空气,从陈墨雨阴沉的表情里,苏辰意识到了什么,但并不避忌地看着她:“我最近工作非常忙,未必能准时在上课时间前赶回来。你先到的话,可以到家里等我。毕竟陌生人在我们小区里闲逛,很有可能被驱赶。”
“我可以在附近的咖啡店等你。”陈墨雨不接受这种理由,口吻依旧冰冷。
“如果你在我家等,那么我迟到的时间算我的,不会让你补。不管我几点才回,你都可以按时下班,白拿一天的钱,而不是坐在咖啡店里自掏腰包。”
这些听起来像借口一般的话术,已经让陈墨雨不耐烦了,她张口正准备更加强硬地回绝,苏辰那不温不火的声音又继续落入耳中:“如果我迟到一次,我个人给你一千,估计这三个月下来你还能额外收获个小一万。你不是缺钱吗?这个交易对你来说应该不吃亏。”
“苏先生,”陈墨雨盯着苏辰的脸,眼睛快要喷出火,“你是在拿钱寻我开心?还是你觉得我为了赚钱,很多事也就无所谓了?”
苏辰面色平静如水,并不在意她的愤怒,自顾自地向前走了一步:“陈墨雨,为了赚够出国的钱,你甚至都能咬着牙接我的单,想来出国这件事对你而言应该很重要。既然如此,我会尽我所能地帮你,就好像当年替你做决定那样。”
站定在她身旁,摊开手掌,把钥匙放在她眼前:“毕竟我能帮的,也就这么点了。”
没有询问,没有商量,苏辰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通知陈墨雨:这是你现在必须把握的机会,不要轻易放手。
在陈墨雨的印象里,苏辰这么强势和咄咄逼人的时候并不多。
他日常总是扮演着一个善解人意的倾听者,不动声色、温和淡然。却只有在涉及陈墨雨的人生大事上,他才会露出像今天这般不容抗拒的另一面。
她知道,苏辰强势时所做出的决定,对她来说只会是百利而无一害,比如并未征求过意见便给陈墨雨补课,比如给她选适合她且毕业后更容易就业的专业,比如直接把无家可归的陈墨雨安排在自己家的空房里。
而今天,他只是变着法想给她更多的钱,或许是希望她出国以后,不至于因为钱的问题而劳心劳力。
面对这样的苏辰,陈墨雨提不起任何勇气去推却这些安排。
猜透苏辰的打算后,陈墨雨嘴唇紧抿,好一会才缓缓抬起手,接过了钥匙,也接受了苏辰这最后一次的“替她打算”。
“你随便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异性,你就不怕你女朋友或者暧昧对象有意见?”
想了半天,陈墨雨从紧闭的唇缝里低声挤出这句话。
“我单身,也没有暧昧的打算,你可以放心。我家还没收拾完,今天就不送你了。”苏辰见她把钥匙放进包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也不再纠缠,礼貌地道别。
而陈墨雨只是捏紧了手中的钥匙,什么也没说,转头离开了苏辰家。
带着这种不情不愿又有些感动的复杂情绪,陈墨雨最终还是放弃了去大吃一顿的想法,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掏出苏辰的门禁卡和家门钥匙,她觉得这两个小小的玩意似有千斤重,只是放在茶几上,都足够让她喘不过气。
她确实很缺钱,国外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加起来可不算小数目,加之她还有准备留在国外工作的打算,所以需要预留一笔空档期的紧急备用金。
原本她也是有一份不错收入的工作,在互联网公司。但是她雅思的单科小分始终不够,而那种血汗工厂让她 80%的时间都不得不工作,完全没有时间分配给考试。
在几次试着平衡学习和工作,却均已失败告终后,她不得不辞职,来到这个英语教学工作室当个收入一般的助教,只为了能在英语上多投入点时间。
之前的积蓄都用来交学费后所剩无几,助教的收入只够维持日常的开销,陈墨雨的银行卡存款迟迟见不到增长,所以她才狠下心答应接苏辰这一单。
即便有这些前因后果,就算她理解苏辰的用心,但是强迫自己去接受他的好意,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始终是有些难。
更何况,她内心最深处的蠢蠢欲动已经很清晰地说明,自己对他的依赖并没有表面上断的那么干净。
一直掩藏着的情绪开始出现反扑,她颓废地缩在沙发上,克制着因为这两个东西所带来的不知所措,手机却在这时响起清脆的铃声。
接起电话,尹顾那没心没肺的声音从远端传来:“陈墨雨,在干嘛呢?群也不看,微信也不回。下个月我们几个去花城找你玩,接待起来!五星酒店包起来!”
陈墨雨当即愣住,连忙翻看回她们的小群,发现除了她,其他人都已经明确参与此次聚会,并各自发毒誓,保证这次绝不再做“鸽后”。
这群人,随着年岁见长,都因为工作、家庭或是个人的原因,总是在聚会前突然缺席,小姐妹团已经快五年没完整地聚过了。不知道这次抽了什么风,居然人人自动自发,还山长水远来花城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