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1)

“我很抱歉,擅离职守是我的失职,但如果你心里是这样的想法,那么驻守战场于你而言就没有意义了,”陆宗停目光变得冷厉起来,“军令如山,哪怕是让你们去救一根木头,你们死在去救木头的路上,也不该觉得是谁害了你们。就算这次救木头活下来了,下次抢石头可能就会死,就算下次依然凯旋,下下次的任务里也依然可能战死,这难道不是军队最基本的常识,最基础的心理建设吗,秦容?!”

秦容胸口剧烈起伏着,却抿紧嘴唇一言不发,神色间难掩无话可说的难堪。

“我说过很多次,那次擅离职守是我的问题,等燃灰大陆行动结束,我会让自己付出代价,你有什么不满,希望我怎么做,完全可以提出来,”陆宗停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步步紧逼,“去找B134的人是我,派你哥哥执行任务的人是沈队,你不找我理论,不找沈队要说法,找到B134头上,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挑了个软柿子迁怒泄愤?!”

极度的难堪悲愤之下,秦容眼眶发红,竟像是要憋出眼泪来,队友们也是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陆宗停看着他们,内心泛起一种悲哀的情绪,他本以为这些事情不用他来说,不用他来强调的,可是人心好像都在循环往复的战乱和永无止境的黑暗中溃散了,连军统部都出现了这样危险的心态,十方海角还能支撑多久?

再度开口时,他语气里已有些疲惫之意:“如果无法纠正心态,就回海角休息,别再过来了。”

秦容被队友拉走之后,陆宗停低头看向陈泊秋,他不知何时已经止住了咳嗽,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他。

刚才他和秦容的那些对话,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又作何感想。陆宗停心如乱麻,迎着陈泊秋的视线,竟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陈泊秋动了动身体,慢慢从地上起身,口中似乎模糊地说着什么,踉跄着朝他走了两步,然后膝盖处几乎是毫无预兆一般弯折下去,他整个人猝然摔倒在地。

“陈泊秋!”陆宗停甚至来不及扶他一把他后来无数次地想起这一幕,他们之间明明离得很近,他居然都没能在他摔倒之前撑住他。那么近的距离,他能让他在自己面前摔得那么重。

和这一幕类似的场景,以前似乎也有很多很多。所以陈泊秋一如既往地认定了没有人会扶他,继续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试着再起来,却没有力气了,只是徒劳地挣扎。

他感觉到陆宗停的体温,但无法辨认他的动作,脖颈几乎被生生掐断的痛苦让他至今都没能恢复完全清醒的意识,一直在那样的濒死感中浮沉挣扎,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的都是陆宗停支离破碎的言语,每一句拼凑起来的都是带着血腥味的恨意。

“你还没死吗?”

“你要死了吗?”

“别死在我面前。”

“我说过,你脏透了。”

陆宗停抱着陈泊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陈泊秋却一直在重复着“我知道”,他目光涣散,却带着某种刻骨的急切,把“我知道”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他又唤他上校。

“我在,”陆宗停连声答应,满脸焦灼,“陈泊秋,你伤到哪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告诉我,你都告诉我!”

“上、校……能、相信我、吗……”陈泊秋竭力抬起头,陆宗停这才看到他脖颈上触目惊心的勒痕和淋漓的血迹,随着他每一次的艰难呼吸,脖环挣动着,周围又涌出一圈血液。

秦容……掐了他的脖子吗?这种程度的勒痕,可能只差一点就会要了他的命,他怎么能那么安静,一声也不吭?不疼吗?

“我信,你说。”陆宗停艰难地吞咽着喉间的酸涩,伸手轻轻拨动了一下脖环,发现它似乎嵌在了脖颈处脆弱的血肉里,他一碰,陈泊秋就抽搐起来,血一股一股地从脖环下涌出。

这个脖环……是什么……刑具吗?

陆宗停想象着脖环底下血肉撕扯的模样,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喉咙竟哽了片刻,才颤声道:“我不碰,你说,你想说什么?”

“……会、做好、检测……”

“会在……外面……”

“……相信我……”

陆宗停以为他会告诉他,秦容那帮人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想让他相信这些。

可他说的全是与这些无关的胡话。

他差点被人掐死,却一个字都没有提。

可是仔细想想,他又何曾有过哪怕一次跟他说过他很疼,或是很委屈呢?

好像……一次都没有。

第32章 盘问

沈栋从外头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就看到他的长官在一个营帐外面满脸焦躁地暴走,他一脸茫然地卸下身上的武装带,看向旁边的许慎。

许慎招招手让沈栋过来,随后揽着他的肩膀小声道:“像不像在等老婆生孩子?”

沈栋皱了皱眉,表示茫然:“我没见过。”

许慎“啧”了一声,难掩嫌弃。

沈栋试图理解:“陈博士在里面生孩子?”

许慎张了张嘴,正哑口无言之际,温艽艽从营帐里面走了出来,陆宗停立刻迎了上去:“怎么样?”

温艽艽却没搭理他,而是弯着眼眸跟沈栋打了招呼,随即才冷着脸看过去:“陆上校,虽然根据目前的种种迹象,陈博士是有可能跟雷明有不当勾结,但证据并没有那么确凿,他好歹还是我白舰军旗下一员,你背着我把他弄来燃灰大陆的帐我还没算,现在在我眼皮底下让他差点被人掐死,过分了吧。”

温艽艽这话一出,许慎都愣住了,他本来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陈泊秋受伤了温艽艽在处理伤口,没想到是这种性质的受伤。

温艽艽还有心思说这些,陆宗停就知道陈泊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稍稍放松了些,但依旧急躁得满头是汗:“之后再跟你谈。”

他说完就要绕过温艽艽进入营帐,温艽艽拉住了他:“喂。”

“你说。”

温艽艽眼底略有不忍:“尽量好好跟他说话,别像那天视讯一样。这种程度的濒死创伤,冲击的可不只是身体。”

“……我知道了,”陆宗停涩声应着,似乎冷静下来一些,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问温艽艽,“他脖子上的那个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说到这个,温艽艽开始头皮发麻:“要具体说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不是佩戴上去的,是嵌在血肉里的,我推测底下是连接着他的各种气管和血管,摘是不能轻易摘下来了,止血上药都很困难。”

“气管和血管?”许慎一阵毛骨悚然,“这……没被人掐脖子呼吸也很困难吧?况且……”

况且陈博士的肺也不好……许慎看陆宗停脸色越来越差,还是忍住了没往下说。

“他身上还有什么伤吗?”陆宗停哑声问。

“他没多久就醒了,醒了就不让我看了。”温艽艽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