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括没说,您这样,大半夜地盯着夫人的房间,什么也不干,很像爱而不得而不甘心的男鬼,他想象不到首领盯着那在想些什么?

她会和谁结婚?会更想亲近谁?他的位置已经没有了,所以会有一个更好的人取代这个位置是吗?

顾玦却突然弯唇。自从黎莘回来,他的气色很好,从前整晚整晚睡不着,脸说不出的苍白,也有些阴郁,但现在,他深邃的眼睛就像置身于一个华美精致的骷髅内部。

其实,这只是一具皮囊在活着,里面的灵魂或许早就死了,周括的心脏因为这个猜测不寒而栗。

可是顾玦,顾玦还是站在那里。

他说:“你好像觉得我很不可理喻。”

顾玦突然又想,他不该让他出去了。其实他可以想个办法把周括留在这,一个马甲在外面,本体在里面也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她的心脏还是砰砰跳,可能睡前看了太多刺激场景挣脱不出来了。

有另一个人在这里好些。他不想和周括聊天,但是如果能聊天把周括留在这里也还行。

反正本体已经迷迷糊糊快睡了。

周括低头:“我没有。”

“……”顾玦好像是继续弯唇,声音甚至很轻柔:“你有什么办法能帮我吗?”他对周括不了解,只知道他大概是真心想让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既然真心,那听听也没什么。

顾玦心思飘远:反正她今天玩得够高兴了,他已经接受现状了。

殊不知周括已经震动得不知道怎么好了。顾玦能有玉面修罗这个名号,语气温柔客客气气的,救能把鱼龙混杂的反叛军治得服服帖帖,他手段当然是狠辣的。

可他也从来没有像这样,真心温和地像一个人请教,这感觉就像是杀人如麻的恶魔突然为了谁要去死一样,他笑着,你甚至看不到他的獠牙,因为他已经完全成为她的俘虏了。

“……”顾玦出声:“周括?”

周括微微吸气,甚至是也跟着首领学弯起唇角:“方法您不是知道吗?您一直都知道。”

“揭穿夫人的污染物身份,让她不得不留在您身边,只能留在您身边,只要挑拨了谢衍止和她的关系,夫人怎么会不依靠您?就算夫人现在不熟悉您也没关系!时间够长,总有恢复感情的那一天的。”

周括哑声:“我实在是很难相信,能做出那么狠辣计划的人会不忍心对一个敌方领袖下手。”

顾玦眉梢微动。这是对他说,可以让谢衍止去死了。

但是人就算再狠也会对自己存有一分,甚至是好几分宽忍吧,虽然有时也会过分苛刻,而且,他真是想不到,周括是这样想的?

顾玦只是弯起眼睛:“如果她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

“她不会再也不回来,首领,整个污染物种群都不会接纳夫人这样还有人类思维的同类,废墟基地也不会,但是反叛军可以。”

周括哑声:“因为我们始终以剿灭废墟为最高目的,我们不会半途而废的。”说为了顶级污染物大肆作战,绝无可能。

顾玦的神色平静,甚至是漠然地注视着周括。他还是像一具骷髅,那眼睛甚至都不像眼睛,而像是熄灭了的绿色荧光。良久,他挪动嘴唇:“你以为,我没有想吗?”

顾玦心想,他必须打消他这个念头。

他微笑,对他说:“我没有说她不该去看谢衍止,如果不是废墟基地的车队经过惊动了污染物,她不会死。而且废墟基地的那些老不死,还威胁和监禁她。”

他越笑,语气越柔和:“可是那有什么用?如果我强留能把她留下来。”

他轻轻地停住,半晌声音嘶哑地开口:“我早就和她合葬在一起。我早就让她抛弃掉谢衍止和齐骤。”

他摸自己的眼睛,因为感觉眼眶里的那个东西又在滚烫地蠕动了,像一块未愈合的伤口。

“我早就,和她在一起了。”

结束这十年。

他最光明正大,最有资格带走她,可是那有什么用?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是平等的,无论他是反叛军首领还是他的丈夫,他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块焦黑的枯骨。

黎莘想趁这个机会说服周括,别以为她不知道周括的叔叔在反叛军中颇有影响力。

顾玦继续哑声:“我得到的只有一块焦黑的腕骨。我难道不想踏平废墟基地?”他维持着嘴角的弧度,眼睛却黑漆漆的,好像在下雨。

顾玦喃喃:“她什么都知道。”

顾玦看向周括,微笑:“但她还是不愿意让我去。”

周括想落下泪来,他只是想起那个妻子回来后亲手杀了她的莽夫,想起了丢失了孩子苦寻的母亲,还有那些后悔在末世逃亡途中,没有好好说最后一句话最后再也见不到的家人。

他明白他们的痛苦,所以才觉得分离是根本没有必要的。他都恨不得代替首领把夫人留下来。

可他还是说:“因为谢衍止对夫人很重要。”

顾玦似乎顿住了,他的身影在黑夜里凝成一道长长的墓碑。

周括苦笑,紧接着转为冷嘲:“因为她觉得谢衍止更重要,首领,当初夫人和您结婚,未必是因为你们俩真的情投意合,而是她想借您刺激谢衍止……”

“你给我闭嘴!”

顾玦的眼神深得吓人,周括没再说了,但是顾玦说:“我

没有说给你权利,否定我们的十三年。”

周括苦笑。您扪心自问,真的有十三年吗?如果真的爱您怎么会放任您和谢衍止争斗!

顾玦好像想让他停止这种争吵:“我们都说了,已经是朋友。”他的嗓音又轻柔下来了,刚刚本体被他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所以顾玦也伸出手,轻轻地抚摸门扉。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

不得不说,聊天比马甲守着有用多了。虽然他们的话题又变成吵架了。

顾玦轻轻说:“朋友又怎么样?朋友也可以再变成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