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顾玦和谢衍止的份都怪在他身上,开始毫无理由大吵大闹:“我要回家,我要交朋友,我要出去玩……”

她大哭着,好像要把这十年的委屈都宣泄出来,谢衍止知道她只是觉得事情没办法解决了。

她甚至开始怪自己:“你为什么要把我挖出来!”

是黎莘自己醒过来的,她却混淆着胡说八道:“你不把我挖出来我就不用烦了,我想去陪谁就去陪谁,我就当个鬼,飘哪里去都不找你!”

她可能觉得身躯对她反而是局限了,因为他们都离开她太久了,这种吸引力会让马甲不自觉地趋向靠近她,可她根本没有办法让他们三个人在一起。

不管她怎么哭怎么打他,谢衍止只是抱着她,像一个情绪垃圾桶一样,黎莘睁着灯泡一样的眼睛,吸着鼻子说,她要吃金玉满堂的时候,又笑了。

但谢衍止没有。

她低头揉着自己哭肿的眼睛,谢衍止把她手拿下来,怕灰尘进去,隔着手帕轻轻地给她擦。

两个人之间相对安静很久,谢衍止说:“我没关系,黎莘,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已经在一起够久了。”

黎莘打他,虽然表情很凶但是声音很哑:“我才好你不要让我哭!”

谢衍止于是又低声逗她:“顾玦变了很多对不对,他不哄你了,还拿枪指我。”

秦释还以为司令阁下想劝黎莘小姐离开顾玦呢。他毕竟是黎述,那个危险的反叛分子,手下的人都是亡命之徒。

可司令阁下接着说:“他这些年过得或许也不好。”

黎莘靠着谢衍止,睁着眼睛出神。

谢衍止:“他说得没错,如果我是他,知道你已经被他害死一次,还要留在他身边,我也会发疯的。黎莘,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觉得顾玦也变坏了,觉得我们都和你想象得不一样了。”

本体死了十年,谁能变得不像一个疯子?

她怪自己情绪不稳定,怪顾玦没有解决好那些人,怪顾玦暴露身份,但归根结底这些怪都会落到自己。

他真的觉得很难过。本体只是一个小女孩。他们这些人只是靠本体没有消散的意识在勉强活着,如果他是顾玦,他也顾不上处理其他人,如果他是顾玦,接不到本体他也会发疯的。

黎莘终于说话,她听得心一抽一抽的,因为意识到自己就是很想念自己,才会把事情搞砸了:“你还说你会小气的。”

谢衍止安静了很久,最后笑,沙哑地说:“又不是我拥有你。”

他低头:“是你拥有我们。”

拥有的人才有小气的权利。

黎莘彻底被哄好了,她摆烂了差不多快一个月,终于提上找回记忆的日程。

这天谢衍止回到家,发现她在大扫除,打扫得热火朝天。

很多东西,秦释都没有见过,黎莘可以如数家珍地说是司令阁下的什么,擅自决定丢掉还是不丢掉。

后来换谢衍止的另一个亲兵林和书,他看到她收整那些东西都只是忍耐,看到她扔一部分东西也只是捏紧手指,看到她要把司令阁下的几枚勋章也给随意放了,终于出声制止。

他看着她,认真地说:“这是司令阁下的勋章,能否让我先请示一下司令阁下,黎莘小姐再做安排。”

黎莘匪夷所思地盯着他,好像觉得很麻烦,但还是说:“好吧。”随手把勋章放下了。

就是在这时,谢衍止回来了,他看到勋章,特地说了一句:“东西最后都会告诉我放在那,让她放就是了。”

然后才看向黎莘。

但是黎莘有一件另外的好事要告诉谢衍止,她双手交叉着放在身后,像一个娃娃似的晃来晃去的,晃到谢衍止面前。

可惜她不能说,只能眨着眼睛抬头,用眼睛传递讯息。

其实她要说什么,谢衍止心知肚明。顾玦要过来,这或许是个很冒险的决定,但是对日渐消瘦的本体和顾玦马甲来说,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谢衍止这没有差别,但他感觉到本体的开心了,所以他也轻轻抬手摸了摸本体不倒翁的头,发现她今天特意扎了一个洋娃娃似的发型,辫子里还有发带,又细细地看了一会儿。

林和书并非不知道司令阁下和黎莘小姐的传闻,他甚至很能理解秦释首领对黎莘小姐的一些默许,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之间相处的氛围。

没有见过司令阁下那么专注的眼神。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会有一个人恒久而温柔地注视着黎莘,那这个人只会是司令阁下。他忽然明白为什么秦释首领一眼就能断定司令阁下对黎莘小姐并非亲情。

虽然黎莘很高兴,但是谢衍止还是要和黎莘提前说:“谁都不告知太危险了,如果被秦释他们看到,他们可能会第一时间发送警报,到时候,你和顾玦可能都没办法离开。”

当然,他不是说现在离开。是等本体恢复瞬移异能后。

黎莘窝在谢衍止书房的摇椅上,这把椅子原来不在这的,大扫除时她搬过来了,把这里变成她的领地。

此刻她皱着眉摇啊摇,很像一个小老头一样跌来倒去。

谢衍止看得心都软了,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不要紧,秦释和他们都是跟了我很久的人,他们仇恨反叛军,无非是立场问题,可是顾玦只是来看你,并不是挑起战争,只要我明令禁止,他们也不会说出去。”

黎莘依然皱着眉看向谢衍止。

谢衍止静静等本体决定,同意还是不同意,黎莘忽然叹了一口气,伸手抚平谢衍止的眉心,然后絮絮叨叨说:“还是你太好了,顾玦就不会这么大度,他总是小气!”

黎莘的心又雀跃起来了,跟揣着一只鸟一样,七上八下的,她期待又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他们真的会保密吗?”

秦释脸色难看地看着那辆车入基地,因为他毕竟是危险分子,他们只允许顾玦带一个人来,而且没有武器,但这是不可能的。

顾玦也怕他们下手,手上还挂着那把袖珍的女式银色手枪,隔着夜色,他墨绿色的瞳孔冰冷而淡漠地注视着他。

虽然他没有任何胜利者的神色,但秦释深吸一口气,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一种穿心入肺的痛楚。他忍不住想,如果今天不能见她的是司令阁下,顾玦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让司令阁下进入反叛军基地吗?

黎莘小姐会因为那一天短暂的会面就整整好几天闷闷不乐,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司令阁下做出让步。

她或许只是想要小小地任性一下,但却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会让司令阁下承担多大的风险,秦释无法不埋怨他,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司令阁下的神色,还是会无法自抑的觉得,是司令阁下觉得这么做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