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曼枝放下手机,捧起江渝的脸蛋,啵啵啵亲了好几口,不停地说“我家宝宝怎么这么棒呀”。
江群也高兴,点开微信,阔绰地在亲戚群和同事群里发了几个大红包。
半个月过去,通知书寄到家里时,江渝和盛昶君正在小区对面的超市买东西。
这天晚上,赵曼枝邀请盛海阳和盛昶君父子俩来家里做客,说是要庆祝两个孩子考上大学。江渝去超市里帮他妈妈买食材,一不小心买多了,一个人拎不过来,只好打电话向盛昶君求助。
等拎着几大袋食物回到小区楼下时,江渝和盛昶君正巧碰到住在同一层楼刚搬进来的新邻居,一个三十多岁的单亲妈妈。
三人一同搭乘电梯,踏出电梯门才发现赵曼枝站在家门口等着他俩回来。
新邻居先跟赵曼枝打了一声招呼:“赵姐,今天这么早就做饭了。”
赵曼枝身上的围裙没有解下来,点头说:“今天要做顿丰盛的大餐,得早点开始准备。这不,我儿子出去帮我买菜回来了。”
邻居这才回过头,目光在江渝和盛昶君之间来回打量着,问赵曼枝:“这两个小帅哥,哪个是你儿子?”
江渝刚想举手,就听见赵曼枝笑着说:“两个都是我儿子。”
晚餐确实非常丰盛,四荤两素加一汤。吃饭过程中,主要是江群和盛海阳两个大男人在聊天,从股票聊到债券,又从买车聊到养花。
江渝全程安安静静不发一言。
在盛海阳面前,他是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嬉皮笑脸的。
很有默契的是,今晚也没人提半年前出柜的事。但江渝清楚,盛海阳只是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心里估计还不能接受他。
准确说,盛海阳能接受江渝是儿子的好朋友,但不能接受江渝是儿子的男朋友。
其实江渝一直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人。从出生到现在,他没有遭受什么苦痛,没有经历什么大风大浪,十八年的人生过得顺顺利利,身边有开明的父母,有真心交往的朋友,更有想厮守一生的喜欢的人。
他是被上天格外宠幸的幸运儿,很珍惜,很感恩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关于未来,江渝知道不可能会一帆风顺,就像盛海阳这一道坎,他和盛昶君目前还没完完全全跨过去。但是他坚信,只要两人是相爱的,就没有什么外力能将他们轻易分开。
吃完晚饭,江渝下楼扔垃圾,顺便跟盛昶君到附近的公园散步。
公园里光线很暗,不远处有一片倒映着月光的小湖,波光粼粼,万籁寂静中偶尔有几声水鸭游过湖面的响动。
江渝玩心大起,捡起地上一颗碎石,嗖地投进湖中。黑褐色的鸭群一下四散逃开,拍翅而起,在湖的中央掀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盛昶君抬手捏他的脸:“皮。”
江渝嘿嘿笑了声。两人继续沿着湖边慢悠悠散步,晚风裹挟着夏日难得的凉意,吹走了江渝刚才在饭桌上略微难受的心情。
他藏不住心事,更何况是压在心底好几个月的心事,于是装作随意地提起盛海阳,说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盛叔叔接受我呀。
盛昶君没有马上说话,静默片刻后才牵起江渝的手,说:“我爸虽然没有表明了支持,但也没有反对。”
江渝依然愁眉苦脸。
盛昶君说:“不反对就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刚才被吓走的鸭子又游回来了,渐渐聚成黑压压的一团,很有默契地一齐远离江渝,努力往河的对岸游去。
“也是。”江渝低头踢着路边的石头,又开始说不着边际的话,“唉,你觉不觉得,我们的人生其实就是在跨一道又一道坎?”
他已经跨过了学业的坎,跨过了爱情的坎,不知道未来还要面临什么更难跨的坎。
盛昶君望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湖面,说:“倒不如说人生是在渡河。”
江渝歪着脑袋问:“为什么?”
盛昶君微微笑了下,没有解释。
江渝也没有追问。仗着夜色漆黑,周围没有行人和路灯,他们握着彼此的手,边聊天边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盛昶君知道,他爸之所以到现在都不肯接受他是同性恋,是因为他清楚同性恋要面临的风浪太多太多。
如果说生命是一条长河,每个人都得渡河,那么异性恋生来就拥有船票,只要挥挥手,总能搭上一艘抵达对岸的船。而同性恋却要踩着独木桥,桥下水流湍急,险象环生,他们只能握紧彼此的手,相互支撑着走完剩下的路。期间谁若松了手,这条路都会异常难走。
可是既然选择了放弃船票,盛昶君就不会给江渝任何回头的机会。
哪怕以后剩下的路江渝不敢走了,不想走了,不愿意走了,盛昶君都绝对不会放手。
他会背着、拖着、拽着江渝,无论用哪种方式,他们这辈子就绑在一起了,谁也离不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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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在前往北京的飞机上。
江渝坐在靠窗的位置,盛昶君坐在靠走道的位置,他们中间隔了一个陌生人。
江渝主动跟那个陌生人换座位,如愿以偿坐到了盛昶君身边,咬着他的耳朵说:“我一直在等你换座位,你半天没动静,我只好自己过来了。”
“嗯?”盛昶君正戴着耳机在看电影,没听清江渝在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你继续看吧。”江渝也点开自己座位前的显示屏,随便选了一部电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他选的是一部香港的老电影《大话西游》,当朱茵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时,江渝弯起眼睛笑了。
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个盖世英雄,又或者期待能成为谁的盖世英雄。
盛昶君无疑是江渝的英雄,滤镜百倍厚,走路都带风。
“哥哥。”江渝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子斜斜靠在盛昶君的肩膀,摘下他的耳机,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你什么时候踏着七彩祥云娶我回家?”
“娶你回家?”盛昶君看了一眼江渝的显示屏,挑起一边的眉梢,语带玩笑:“怎么娶?我们又结不了婚。”
江渝就知道盛昶君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情话,瘪瘪嘴道:“用你说,我当然知道。”